他叫范哲思,这个名字和某个名牌很像,所以常常被人当作笑谈,其实从中文角度讲,这个名字是很有内涵的。
范家祖上是一个大家族,明清时期一直在江浙一带经商,非常鼎盛,但在局势动荡的年代,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落,到了范哲思曾祖父那一代已经无法再称雄一方。范哲思的曾祖父叫范书节,在当地是个有名气的绅士,尽管家族财力衰落了不少,在当时尚拥有一处园林和一大块田地。
范家祖上不知得罪了哪位神君,打从范书节一代起就开始了单传,而且祖上有个怪规矩,除非三年内没有儿子否则不能娶三房四妾,所以范书节只有一个儿子叫做范学舟。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范学舟出生书香门第,又是家里独子,受尽宠爱,十几岁就被送到外国去留洋,回来的时候也就二十岁,以准备接手家族的产业。
但范家自打这一代起就没有太平过,范学舟出去学了洋文化,回来就再也坐不住,成天想着搞个什么工厂,亦或是搞个什么远洋贸易的生意,对家里的传统产业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范书节是从朝廷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对于这种西方思想还是难以接受,成天是给儿子气的不行,又不能打骂。范书节为什么会如此宠溺这个儿子,那还要牵涉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正是因为这个秘密,范书节决定不能再任由这年轻人好高骛远,这日午后,范书节将范学舟叫到园林之中最隐秘的所在,一座三层阁楼的顶层。
“爸,这阁楼破旧很多年了,早该翻修一下了,我认识一些西留学土木工程的同学,空了叫到咱家里来好好修缮一下这老古董吧。”
范书节非常不习惯“爸爸”这个非传统的称呼,但他也不想刻意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和家族的使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你给我爬到梁上去。”范书节的指示非常奇怪,范学舟抬头一望,这阁楼的顶梁离地面起码有两米多高,怎么跳也跳不上去啊。
“爸,要不您把我顶上去?”
范书节把脸一沉:“别打岔,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事非常重要,你给我专心一点,自己想办法上去。”
范学舟很少见父亲对自己像今天这样严肃和凝重,便静下心来,他在房间角落找到一张书案,看样子是上了年代的家具,也不知能不能承的起自己的重量。但似乎没有别的工具可用了,范学舟将那桌子抬到了梁下,桌子非常的重,但父亲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平日里范书节是见不得儿子丝毫受累的,但今日他必须狠下心,如果这个儿子成不了气候,自己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范学舟对于父亲今日的反常态度也是充满疑惑,他用脚试着踩了踩这张古老的书案,感觉有点晃,或许一踩上去就会碎成渣。
“爸,这古董书案好像挺值钱的,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上去!”范书节严厉的说到,虽然只有两个字,却透露出无比坚持的态度。
范学舟也是没有办法,一咬牙踩了上去,书案轻轻一晃,他险些摔了下来,范书节心下一惊,还好他稳住了。范学舟心里不高兴,有种失宠的感觉,但既然已经上来了,不如看看父亲到底卖的什么药。
“后面第三根横梁,有一个机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横梁上都不知道积了多少灰,范学舟一动,就会激起一大片尘土,但一看到父亲反常的无比严肃的表情,他就不敢下来。这小子从小受尽溺爱,也因此非常珍惜亲情,只要是父亲的要求不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都会尽量遵照。
范学舟笨手笨脚的被呛得不行,范书节看着心下叹气不已,这样一个年轻人,能担当起家族的重任吗?
“找到了,爸,这机关怎么打开啊。”
“我教过你,自己想,打不开就别下来。”范书节很少对儿子放狠话很少有冷冰冰的态度,说出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范学舟叹口气冥思苦想,真不知道何时学过破解机关这种秘术,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父亲。这可是范书节的软肋,他摇摇头道:“那个玩具。”
求了半天眼睛都酸了就得到四个字,范学舟非常的失望,不过他还是仔细回忆了一番,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自己做过很多个玩具,好像就是类似机关锁一类的那种益智玩具。这些玩具设计很精巧,每一个的难度都不一样,范学舟喜欢机械工程,去留洋也是学的这个专业和远洋贸易,所以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能破解难度最大的一个机关玩具。一想到这里,他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机关,范书节在下面看到儿子专注的表情,嘴角有一丝隐隐的欣慰。
虽然范学舟是一个好高骛远不务正业的年轻人,学习探索的欲望却丝毫不是游手好闲的类型,只不过是有点生不逢时罢了。他研究了一番,便顺利的打开了这个机关,从横梁上发现了一个暗室。这个暗室很小,小的仅仅能容下一个不大的盒子,他把盒子拿了出来,一下子跳回地面,范书节看得他那样子险些就笑了出来。范学舟从满是灰尘的横梁上回到地面,已经脏的妈都认不出来了。
那年生镜子也不是到处都会布置,他也没有发现,只问父亲这机关打开盒子拿了出来,为什么盒子上却没有开关合闸,显然又是一个带有机关的盒子。
“打开。”范书节的话语依旧严肃而简单,范学舟将那盒子看了一番,就像一块整的木头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启,这个学机械的年轻人登时就想直接用电锯解决问题。但他转念一想,万一把里面的东西锯坏了可如何是好,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
范书节其实在儿子小的时候就潜移默化的给他传授机关破解相关的知识,只不过范学舟玩心太重,后来又沉迷于西洋文化,把这些东西没放在心里。不过失望归失望,万幸的是范学舟还算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只不过脑子里想的都是靠西洋的玩意儿发家。
“我只做一遍,给我看仔细了,学不会就不要再叫我爸爸。”范书节一时激动被带到了沟里,范学舟乐得一脸,马上大叫一声:“遵命,爸爸。”
其实打开这个机关盒子也并不甚难,关键是手法要精准,范学舟还算是个聪明的人,看了一遍倒也记住了大概。那盒子打开后,充满好奇的范学舟硬是想瞪着脚伸着脖子去看装的什么宝贝,却只看到了一张羊皮卷地图和羊皮卷记载的文字,实在是不像值钱的宝贝。
接下来范书节换了一副腔调,将范家传承了数千年的秘密讲了出来,范学舟总算明白了父亲今天如此态度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舟儿啊,我范家家道中落,如今人脉凋零,这使命也只好交付与你了,你可明白这不是儿戏?”
“我知道了,爸,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既可以发展我的事业,也可以利用这事业完成我的使命。”范学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范书节一听第一感觉是想发火,第二感觉是失望,第三感觉是无奈。所以最终的结果是考虑一下。
范书节让范学舟把盒子放了回去,然后独自回到书房思考起来。其实范书节有一个兄弟,不过军阀征战时战死了,所以范家实质上也就只剩范书节这一脉了。这种不确定因素也正是祖上决定秘密分由五个家族共同传承的根本原因,当初范书节的兄弟去参军的时候其实违背家族规矩的,但范书节的爹考虑到家里还有个性格稳重的经商的范书节,便勉强同意了长子的决定,结果导致如今范书节满心的忧虑。
“老爷,今日与舟儿详谈如何?”范书节的夫人走进书房,见他满脸的忧虑,便知此事不会顺利。
“这小子喝了几天洋墨水便不知天高地厚,还想一边经营远洋贸易一边满世界跑寻找其余四个家族的后人,这不是天方夜谭么。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懂远洋贸易么,咱们家哪有那个实力去买大船跑贸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他还想出去,指不定哪天就像我大哥一样被炮弹炸死就满意了!”
一说到这个事情范书节心里非常的郁闷,夫人劝道:“老爷,儿子已经是个成人了,他的想法已经很难去改变。其实你仔细想想,他的想法倒也的确能兼顾家族使命和他自己的事业,至于别的条件,我倒是有一个计较。”
这范书节的夫人也是当地有名的家族出身的大小姐,在那个新旧文化交替的年代接受过不少新生事物,考虑问题比范书节这个老古董还是要更符合时代气息一些。范书节听完这主意,也是默默的点了头,于是第二年开春,范书节托关系在一家远洋贸易公司给儿子谋了个小职位,自此范学舟告别故乡,常年随船游历四方,最远的时候甚至去过朝鲜半岛。范书节考虑到范学舟的安全因素,出于不能断了家族传承的考虑,要他答应只能在附近国家之间来回,不能去更远的地方。范学舟倒也乐得答应了这个条件吗,只要能让他做想做的事业,别的都无所谓了。他一边跑船一边寻找其余四个家族的消息,其间遇到的各种艰难险阻不必多言,一直到十几年后,范学舟已经从一个充满幻想的年轻人蜕变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坐到了公司总经理的职位,拥有了公司一部分股权。他感觉自己该回家看看了,回到了那座山间的园林。
漂泊远方的游子再次回到故里,院子依旧是那个院子,岁月依旧是兵荒马乱,变了的是父母的年纪,不变的是等待游子的心。
“爸爸,我给您带来了礼物。”
父母已经激动的泣不成声,只要儿子能平安回来,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这个。三人抱在一起哭过好久之后,儿子从门外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范书节甚是不懂,以为这人是儿子的领导或者手下,便热情招呼起来。
“这位先生,请问您贵姓哪。”
“伯父客气,在下免贵姓言。”
范书节一听到这句话登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他隐隐觉得,这就是儿子带回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