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集万千权利于一身的男人,和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宫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柱,龙飞凤舞,每一根柱子,每一扇门窗,都是天下之能人巧匠呕心沥血的大作。但这些都达不到夫差的要求,不知道是当王者太久审美疲劳,还是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有着不可逾越的地位。
在宫苑的西侧,一座三层楼的别苑正在破土动工,夫差抛开繁忙的公务,亲自来到工地视察。他站在高处,看着无数匠人热火朝天的开工,心中一阵激动,便大手一挥:“给本王早日建成,本王重重有赏!”
匠人们听着大王的鼓励干得更加卖力了,有的甚至边唱歌边干活儿,节奏十分有序而高效。但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却有几个人小声议论起来。
“连年征战,国库空荡,这日子可着实难过啊。”
“上个月我去边城做工,敌国困住了城池,城中百姓饿死无数,如今大王却要修建如此华丽的别苑。”
“你们都别说了,大王还没走呢,不想要脑袋了?有吃有喝饿不着你们,瞎议论什么呢,不能如期完工才真的要掉脑袋。”
纵然有些无奈的讨论也会很快烟消云散。八个月后,夫差再次站在这座别苑的楼前,他抬头望了望三层高的楼顶,心中一阵怅然,便要给别苑题字。
夫差一身经纶,本才华横溢,却也想了半天不知如何下笔。这幢别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那个女人一样无与伦比,生怕取了个不好的名字会玷污圣洁。夫差在案台周遭走了几个来回,最后,他终于落下了笔,几个遒劲有力霸气侧漏的字写了出来——馆娃宫。
今天不是十五,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夜空,虽不甚圆满,却又别有番韵味。院子里的草木里传来知鸟的鸣叫,大王走后,王的女人穿着薄纱的睡衣独自倚在三楼的栏杆上。
“这会儿恐怕就只有你们陪我这寂寞的人儿了。”施夷光刚送走了吴王,心中想着的确是另外一个人。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心中自然很痛苦。她不知道这种岁月还要熬多久,就好像不知道头顶的月亮什么时候不会再升起。
城里的尖叫声、脚步声、打斗声已然乱作一团,勾践的军队已经冲破城门打到了吴王的都城。全城的百姓出于惊恐或是无奈或是茫然各自忙着各自的混乱。在喧嚣之外的灵岩山上,馆娃宫却显得格外宁静,卫兵们听说国破城败早已四下散去,阁中的鸟儿却叫个不停。
“少伯,你终于来了,我很害怕!”
“别怕,光儿,我会保护你的,我要带你去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西施拉着范蠡的手坐上幸福的马车,去往想象过无数次的世外桃源。夫差这会儿自身难保,想是没空顾及沉鱼阁发生的一切,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毁了很多东西,也毁了这对恋人的生活。一直到战争即将结束,才终于有机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范蠡的马车载着西施和自己的叔叔举家亡命奔逃,这时,车夫突然禀报车后有异。西施的脸上泛出了一丝不安,范蠡示意她不必慌张,自己钻出马车查看。
后面百米远处,掀起一地的尘烟,看样子似乎有近百号人正在往这边追赶。范蠡平素注重身体锻炼,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到了勾践的军旗。
“该来的终究来了。”他心中想着,脸上却一本的镇定,回到马车之中。
“是他来了吗?”西施似乎已经猜到些端倪,范蠡无奈的点点头,却很镇定的道:“前面半里地就是码头,我已经毁掉了所有的船,只剩下一艘供咱们自己坐。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但西施的愁眉似乎从来就没有展开过,天下人皆言这才是最美的西施。
范蠡的话说完没多久,马车就到了码头,但范蠡刚下马车,就被一支穿云箭袭来。范蠡的叔叔眼疾手快,竟然自己扑上前去替范蠡挡住了这要命的一箭。
“叔!”范蠡早年双亲丧失,范天夏是他唯一的近亲,却在这当儿将要死去。一百米外,勾践正暗自得意,以为自己射中了抢走自己女人的范蠡。
范蠡和西施合力把范天夏抬到了船上,几个船夫以讯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船驶离了岸边像穿云箭一样奔到河中。
勾践见势不妙才发觉范蠡没死,一路狂奔到河边,将近四百只马蹄子险些将码头踩塌。这时范蠡的船已然顺水划出去近两百米,纵然是再来一支穿云箭也没用了。
范蠡在船尾远远看着勾践垂头丧气的样子,得意的笑了,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叔叔快不行了。卧薪藏胆过后的勾践射术精进,这一箭百米开外正好击穿了范天夏的右胸。范蠡不停的喊着叔叔,西施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
范天夏不停的咳嗽,却颤抖着双手从衣服里面摸出来一幅很小的卷轴。
“我……我已经不行了,但我还有遗憾,长话短说,门国王朝留下了一笔宝藏和一卷封印暗黑力量的画卷,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事关重大,我和另外四个人各持有秘密的一卷,你们一定要找到另外四个家族的人,去找到宝藏和画卷。那幅画封印了足以毁灭人类的黑暗力量,一定要烧掉那幅画,否则我和祖宗们死都不会瞑目的。我把装有秘密的盒子藏……咳咳,藏在了都城附近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答应我,一定要完成这个使命!”
说完这段,范天夏已经奄奄一息,不停的喘着粗气。范蠡和施夷光被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藏宝地图的事搞得一头雾水,但这当儿他们更关心的是范天夏的生死。
“叔叔,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们顺水很快就能到安全的地方,我请全天下最好的郎中来救你,你一定要活着!”范蠡已然是泣不成声,但范天夏终究是不行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三个字,死的时候眼睛始终不肯闭。
施夷光和范蠡抱在一起痛哭,船上的船夫等人也是一脸黯然。哭过之后,范蠡把那幅卷轴打开来看,上面除了一小块地图,只写了四句诗,没有落款,没有别的,就光秃秃的四句诗。
“周天循环始无端,归去复来天自然。雾里看花终如烟,放开红尘才是缘。”
范蠡想起叔叔交代的大事,而前方是即将去到的向往已久的世外桃源。他的心中无限的纠结,一会儿看看西施,一会儿看看远方,一会儿又看看都城勾践的方向。
“叔叔说的似乎是一件事关天下黎民生死的大事,我们或许应该去看看。”西施来到范蠡身旁,范蠡严肃的说到:“如若此,我们将再次卷入纷争,难道你不想去过向往的生活?如果现在回去,会非常的危险。”
西施又皱起了眉头,而范蠡却第一次在人生的选择上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西施聪明,不愧为千古佳人,她一脸绝决道:“就算回去也不是现在。既然地图放在安全的地方,我们先去安定下来,东山再起,日后再回去完成叔叔的大业才有足够的实力。忠孝自古难以两全,不是因为矛盾,而是因为两者需得有轻重缓急之分,不可莽撞行事。”
范蠡甚觉身边的女子真是上苍赐予的大礼,船继续顺水漂流,去向遥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