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媛府内,瑞脑焚烧后散出的缭绕香气,和着府内窗棂等檀香木装饰散发出的檀香,两者交织在一起,氤氲成霞。
穿着纹金凤凰大红氅的原胥沫,起早盥洗完毕后,便一直坐在窗前,超有闲情逸致的逗着笼中的金丝雀,身后大丫鬟原西茜一直侍候着,“西茜,让你去查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公子,都办妥了。”原西茜肯定的回答,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骄傲的浅笑。
“娄落荼也上钩了?”原胥沫心中有几分疑惑,娄氏的秘辛他听过无数,应该是最难啃的骨头,如今真的被原西茜这丫鬟搞定了?还是他们另有企图,假意投诚?
“是的公子,娄落荼很配合。”原西茜再次肯定了原胥沫的质疑。
气势恢宏,由黄槐木建成的驭神楼第五楼内,围绕着一张大圆桌,除了戍守西域边疆的原褫虎还未回府外,原胥沫原白贯原禅檀原脂娘原红蓼五人都聚在了一起。
“小红蓼啊你这驭神楼真不错,瞧瞧那些盆景摆设,错落精致;看看看,还有女娲炼就七彩补天石补天的那几幅,特别是第三幅,看着女娲那专注的神情,要我是那破烂了被捅了窟窿的天体,早就被她的眼神给勾住了补上了;还有一件事,小红蓼你千万别瞒着我们,我可是嗅到了千年陈酿的踪迹了哦。”原胥沫还是一贯吊儿郎当的做派,自从原红蓼等人坐下,便开始了絮叨了。
“真哒哥!”原红蓼闻听原胥沫嗅到了自己收藏的酒,惊讶道,“哥太棒了!”
原胥沫笑眯眯的点头,原红蓼见状乐惨了,吩咐了楼外候着的丫鬟去取酒。
“既然胥沫哥哥你闻到了是年份久远的陈酿,不防猜猜是什么酒,一个大概的窖藏时间,出自何人之手。”原红蓼眉头微皱,计上心头。
“这个嘛。”原胥沫洞彻了原红蓼的小心思,会意的坏笑了一个,问道,“怎么了小红蓼,想要赌什么,赌我们家红蓼大诗人醉酌后挥毫泼墨呢,还是赌你给我研墨侍候个一年半载的啊!”
“胥沫哥,红蓼妹妹,要我说啊,你们就赌谁输了谁给我端洗脚水一个月,怎么样?”白玉冠纯毛狐裘穿着,摇扇临窗而作的胖子原禅檀插话进来。
原红蓼闻言,看向了看着还比较憨实的胖子原禅檀,又看了看一旁不以为意的原胥沫,憋了半天的气,小生气的说了句“禅檀哥哥你欺负红蓼。”,便走到了穿着靛蓝色广袖裙、脸上胭脂略微浓抹的原脂娘跟前,“脂娘姐姐是不是也想要合着他们几个大男人,欺负小红蓼是个手腕无力,拿不起刀枪的小女子啊。”
原脂娘虽说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智慧女人,深谙“铜钱式的人生”,内方外滑,但是面对眼前这个讨人喜爱的小妹,那些所谓的“智慧”便无处施展了。
“红蓼,今天请我们来驭神楼,该不会就是为了看你们的赌斗吧,如果真是的话,那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角落里比较阴鸷的原白贯问道,那随时随地里浸在阴影角落里的面庞惨白得有些瘆人。
冷场的话,原白贯一向作风便是冷场,而今的这句话更是毫无意外的冷场话。
就在气氛尴尬,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降到了零度的时候,楼门被打开了,先后走进来了三个丫鬟。为首的端着一坛子散出的味道便能钻透人鼻子的陈酿老酒,其次的便是端着五只酒具,酒具也特讲究,全是翠绿色的绿玉酒樽,最后的丫鬟出现却是捧着一只做工精湛的黄龙木匣子,虽未曾看到里边的东西,但是仅仅凭着嗅觉便能判断出是何物。
“小红蓼,你居然有此等墨宝,为什么却不早些拿出来分享呢。”闻到了最后一位丫鬟手中捧着的匣子里传出的墨香,原胥沫不在磨蹭,瞪直了眼睛抱怨仿佛毫不知情的原红蓼,神出鬼没般便避过了迎头的两个丫鬟,突然站在了第三个丫鬟的面前,一把便夺过了黄龙木匣子。
等那丫鬟回过神来,也等除了原白贯之外的原脂娘原禅檀原红蓼等人回过神来时,原胥沫已经抱着黄龙木匣子又回到了起始的位置上,正双眼发红的欣赏着面前的匣子。
要不是原白贯如同残影一般迅疾的掠去,以《幽鬼游身步法》的本领及时抢到了端酒坛子、端酒樽的两位丫鬟面前,估摸着酒坛子酒樽都要掉地上了。
急的三个丫鬟惊恐不已。
将酒坛子和酒樽放下后,寡言阴鸷的原白贯也很好奇的凑到了原胥沫跟前,疑惑的问道,“哥,都是什么宝贝啊让你这么不顾形象。”
“对啊什么宝贝啊胥沫哥哥。”原红蓼闻言,作为最莫测的她也凑了过来。
“胥沫弟弟打开看看吧,我好像闻到了墨香,该不会是一套文房四宝吧。”原脂娘平时最看重女红,早就练就了一只能辨百味的鼻子,一下子便猜出了个大概。
“对啊哥打开吧,给你弟开开眼界,究竟是何方神物使得哥你如此失态。”原禅檀说着就要自己动手打开,却被原胥沫推开了。
“哥你你也忒小气了些吧!”被推开的原禅檀有点不甘心。
如此一来,原脂娘原白贯原红蓼原禅檀几人的好奇心就更甚了,特别是当所有的眼神都指向原红蓼之时,原红蓼茫然无措的玩弄着衣角,“你你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啊,这个环节我也感觉很莫名其妙,不信叫那个捧匣子的丫鬟回来当面问清楚。”
“不用问了。”原胥沫看到了原红蓼无辜的眼神,转而恍悟道,“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所有人本以为原胥沫也不知道呢,还以为是原红蓼知道,原红蓼、原脂娘和原禅檀几乎同时问道。
原胥沫将匣子轻轻的放到了桌面上,面对众人解释道,“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匣子里面装的便是闻名全大陆,被无数文人骚客所惦记着至宝,鉴华不归方影砚。”
“什么?”最为吃惊的是原红蓼,她习诗的时间在所有人中最长也是最钻研的,鉴华不归方影砚的事情她怎会不清楚?据闻上古文豪阴长风,就是凭借此物跻身全大陆武评榜和文华榜前十的。
“怎么回事啊小红蓼你说说。”原脂娘只专注于女红,对于文武而言也多比较倾向于武。
“这套墨宝鉴华不归方影砚,出自上古文豪阴长风之手,阴长风能够登上全大陆武评榜和文华榜双榜前十,最大的依仗就是此物。”原红蓼侃侃说来,使得原脂娘原禅檀等人看向黄龙木匣子的眼神愈加的火热。
“后来一段时间阴长风消失了,这套至宝鉴华不归方影砚也跟着不见了,大陆文坛因此而黯然失色了好一阵子呢。”原红蓼有些煽情的说道,“现在的文坛里还流传着一件关于他的秘辛,据说他消失匿迹了之后,做了一篇惊世骇俗的大作《十二城荒纪》,藉此升仙入佛,成了那掌控文墨的仙人,逍遥天外了。”
“至于他升仙时留下的《十二城荒纪》也是不知所踪,先后有无上的古董级人物,更甚至一些神仙也暗地里找过,但是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原红蓼爆出了猛料,听得原禅檀原脂娘,就连原白贯都心动了。
“我说的没错吧胥沫哥哥?”原红蓼笑笑甜甜的询问原胥沫,有点小炫耀的意味。
原胥沫摸了摸原红蓼的头,剐了她一眼,道,“红蓼说的没错,确是如此。”
原红蓼得到了肯定,嘻嘻一笑就要凑上去打开黄龙木匣子,伸出去的手却被原胥沫按住,原胥沫也不管原红蓼的挣扎和微怒的表情,解释道,“红蓼说的是不错,但是也不完整。”
“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急死你弟了快点说吧,说完了也好给我们看看不是?”原禅檀那胖子猴急的样子很惹人开心。
“不是我不让你们看,而是不想因为你们的鲁莽毁了这套宝贝和毁了你们自己。”原胥沫郑重地说道,“刚刚若是禅檀和红蓼你们打开了匣子,就惨了,你们只听说过此物的神奇,但是你们不知道此物的威力,光是这装东西的匣子就很不平凡了,禁制重重复杂难解,更别提本物的威力了。”
“啊。”原禅檀原红蓼同时长大了嘴巴,想起了之前的鲁莽,后背凉飕飕的,有些后怕。
“果真如此。”原白贯补充道,“直到红蓼和哥说出了阴长风后,我才猛然想到,早些时候,在藏天殿读书时就读到过关于阴长风的事了。”
“真哒,那本书书名叫什么,我怎么没有印象?”原禅檀问道,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事后一定好好好的读书。
“书名叫做《阴长风秘史》。”原红蓼抢答,原脂娘闻后也暗自记在了心里。
“阴长风就像是当今文坛的一个诅咒,后人们永远只能望而却步,才导致了如今文坛的式微。”原胥沫感慨道,“不过啊,我们家小红蓼就不一样了,以后注定会比他更加地耀眼。”
原红蓼经不住原胥沫的夸,笑脸红扑扑的,望向自己的这位哥哥时,眼神更加的柔和了起来。
“哦对了胥沫,红蓼她说她根本不知道谁安排送上来的这套宝物,好像你应该知道吧?”原脂娘问道。
“应该是第一家奴东皇伯那胖子送来的吧。”原胥沫平静的说道。
“那胖子?”原禅檀疑惑道,“哥你是说这套墨宝是东皇伯那货送来的?”
“嗯,没错。”原胥沫点头肯定道。
“你奶奶的东皇孙子,我都去了第一家奴无数次了咋地不曾闻见,是要故意藏掖着是吧,下次让我撞见了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原禅檀一想起东皇伯平常与自己如何交好,却不让他见过鉴华不归方影砚,心中忿忿道。
“你也不能怪他,这不是他所能决定得了的,这套鉴华不归方影砚是第一家奴的传家之宝,是他爹鹤曲诞的命根子,如果不是非常时期,别提你了就算是爹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原胥沫劝慰原禅檀。
“呃。”原禅檀道,“那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宝物不是他爹的命根子么,怎么如今到了咱家?”
原红蓼等人齐刷刷的望着原胥沫,原胥沫解释道,“我也是听爹提起过,是军师了解到的详情。前几天不是在醉仙楼撞见了东皇胖子么,他做错了点事,我便让他拿鉴华不归方影砚来赎罪,真想不到,胖子的效率真快,原以为会在及冠礼上才会见到呢,看来他真是怕死,舍不得那白花花的女人窝啊。这么早就遣人送来了。”
“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人,是他胆小怕事,为了保住性命才不惜代价借财消灾的。”原胥沫看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自己真如市井传言一般凶神恶煞,无奈道。
“哥现在怎么办嘛,本来是要借此商量一下你及冠礼的事呢,却被它搅黄了。”原红蓼幽怨道。
众人醒悟,原来原红蓼这丫头聚齐了所有人到驭神楼是为了此事啊,都不禁愧疚了起来。
“没事的,小红蓼真懂事,哥哥明白你的心意了。”原胥沫刮了原红蓼的鼻梁一下,笑道,“搅黄就搅黄了有什么妥不妥的,让人把鉴华不归方影砚送到藏天殿,给爹和军师来研究研究,我们喝酒照样喝酒,笙舞升平不亦乐乎。”原胥沫回归了纨绔形象,对着众人道。
众人见状心头释然,倒酒的倒酒,叫人点戏的点戏,场子立马就活络了起来,直到很晚了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藏天殿内,对弈的两人看着桌上的黑白棋子,密密麻麻的堆了一盘,两者陷入了对峙的局势。
“军师,沫儿的事真的避免不了么。”拾起黑子的原邯郸问道。
“顺其自然。”灰衣老人捋了捋糟乱的胡须,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一切都有因果,既然避免不了,就只有接受结果。公子及冠礼前的所有命相显示,将会遭遇一场大浩劫;但是及冠礼之后的命相,我就不敢妄自胡说了,不过宫主放心,虽说每次探查的时候,不是被反噬就是被朦胧的一团迷雾所遮掩,但是敢肯定的一点是,其中还存在着一般人注意不到,细若游丝的一丝丝生命气息,神秘无比,或许预示着每种契机。”
“但愿如此。”原邯郸以为老人落鸣照是安慰自己,丧气的回答道。
落鸣照也不去细说,天理禅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况且也不能总是折陨自己的寿元来窥视未来吧,他只是摇头一笑道,“还不下子,优柔寡断可不是你原邯郸的作风,当断则断不能反受其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