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后,路况急转直下,满眼尽是看不到尽头的崎岖山路。
“这样的路,下雨的话车都陷进去不动。”林泽注意到阿梅对天气有些在意,“不过下雨前肯定能赶到。”
阿梅默不作声,点点头,似乎有点疲乏。林泽在电话里恳求她一定到在葬礼前赶到,因为通知的太急,买票时她只好选择七八个小时的慢车,其他车都已经没票了。下了火车又经过这一路的颠簸,确实开始吃不消。
林泽腾出右手从外套口袋摸出在休息站买的烟,用眼神征得阿梅的同意后,打火点燃一根,放在嘴角,用口水浸湿烟嘴,偶尔抽上一口,大部分时间那支烟只是悬挂在那儿,随着车辆颠簸而抖动。
困意袭来,阿梅觉得自己睡着了。耳边开始有人呼唤她:梅姨,梅姨。眼前出现一团烟雾,渐渐勾勒出一个矮小的人形。她认出那是小泽,小泽低着头缓缓走到脚下,猛的用枯树枝般的双手抓住她的小腿,再一抬头,那并不是小泽的脸。一个干枯瘦弱女人的脸张大嘴哭喊:阿梅!阿梅!
阿梅从梦中惊醒,旁边的林泽吓了一跳,“梅姨,是不是晕车了?需要停下来注意吗?”
阿梅定定心神,摇摇头,再次瘫坐下来,心中却全无睡意了,只是望着窗外无限蔓延的山脉发呆。
“梅姨,您还记得我的母亲吧?”林泽打破沉默,突然问了一个双方很多年都没有再提及的人,这让阿梅有些不知所措。
“嗯,当然记得。对了,庭院那些花儿怎么样了?。”
“当初多亏您照顾,家里的庭院才会一直像妈妈在世那样。您走了之后,没人打理,荒废得不像样子,大部分都死了,后来我们也搬了家。”
“真是可惜,那么好的花儿。芬姐那时候总是教我分辨种类,怎么养护,现在想想,和芬姐一起养花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很美好?是吗?我那时候还小,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有些却莫名其妙的冒出来。”林泽仍然是平静如常的语气,说出的却是冰冷的质疑。
阿梅没有回答,侧眼瞧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里开始思考,他邀请我来,真的是来参加葬礼吗?
“梅姨,您还记得我妈妈的死因吗?”林泽并没有转移话题的打算。
阿梅含糊的应答:“嗯,大概记得,说是中毒吧?”她记得当时警察给出的死因就是这个,至于再具体的细节,她曾被告知不是亲属无权过问之类的话。。
“对,中毒,三氧化二砷。”
“哦?倒是没听过,像是很复杂的化学品。”
林泽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道路:“三氧化二砷,就是俗称的砒霜”他用舌头舔舔嘴继续说,“是一种白色粉末。”
砒霜。白色粉末。
一股恶心涌上来,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搅动,急忙打开车窗,瞬间黄色液体从口中喷涌而出,被风直接扑在车身上,散发着恶臭。
她想起刚才梦中那个大喊她名字的干枯女人,是芬姐。
阿梅很肯定这个名叫林泽的男人已经舍弃了电话里央求的态度,他并非邀请自己来参加葬礼,而是另有企图。
“小泽……有些事你不明白”阿梅直起身子,擦擦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看,就是前面那个村子,马上就到了。”林泽突然指着前方笑笑,“梅姨,坚持下,什么事情坚持都要坚持到最后,你说对吧?。”
阿梅看见他脸上露出深深的酒窝,叹了口气,看着前方。
黑云压顶,将黄昏挤压成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