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直勾勾盯着小沫床上的那两样东西。
“那天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身边就摆着这封信和这包东西。”林沫略微抬动下巴,指了指面前,“不过被我藏起来了。”
阿梅感叹:难怪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剩下的粉末,她曾经对此非常焦虑,一旦这包东西落在警方手里,很快就会查到她身上来。但是那晚我怎么没看见芬姐手里拿着这些东西?
“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不知道,那只是一瞬间的决定,也许是恶作剧,也许是慌了神,也许是不想让她如愿吧。”林沫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我为什么要让这个一再抛弃我的女人如愿呢,当时是这么想的。”
林沫将信纸递给阿梅:“梅姨,这信其实是写给你的,我早就该让你看。”
灰白色信纸上,芬姐清秀的字迹。
阿梅:
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到了秋天,院子里将是另外一番景象。每次想到这个,我还是有些不舍。
有时,躺在那里我会感觉身体飘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看到这个房子小成蚂蚁的时候,突然重重摔落,如此反复。每次都希望飞的更高些,更远些,尽管知道坠下的时候会更痛。像是上瘾了一样。
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从结婚开始,从被人抛弃开始,从见到你开始,我的内心已经死亡过无数次了。现在的我等同于行尸走肉,没有灵魂,也不知道每天该做些什么,甚至对其他人不闻不问,包括两个孩子,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我被人掏空了。
这样的母亲,对孩子尽不到一点义务,反倒会成为他们的累赘。我经常从孩子们眼中看到他们对我的不解、忧虑和怨气,他们理应从我这里得到保护,可是我却变成比他们还要懦弱的人。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根部如果腐烂了,只有扔掉,才能保证枝干的生命延续。我就是已经腐烂的根,只要我在,小沫和小泽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幸福。
请帮我照顾好他们,我知道自己的请求多么恬不知耻,可是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仇恨也会上瘾,如果你还有愤怒,请发泄在我身上。我死后,请放下一切,不要做出以后会后悔的决定。
停止吧,一切都停止吧,痛苦和折磨!我不会再怨恨自己了,终于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芬姐一直认定阿梅会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阿梅想起那晚的脚步声,她开门探头看着芬姐缓缓走向阳台,穿着好看的丝质睡衣,光着脚。阿梅心中隐隐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曾经一度担心这个干枯瘦弱的女人会死,因为芬姐整日精神恍惚,情绪和精神已经明显病态了。也许是抑郁症了,阿梅几次私下都这么想着。
芬姐在月光下缓缓伸展身体,用力将自己枯萎的四肢拉伸到极致,伸开的双手像翅膀一般,接着仿佛是随着节拍,双脚竟然雀跃得跳动了几下。那一刻,阿梅的直觉告诉她,就在今晚,这个被人掏空的女人会香消玉殒。
阿梅退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上房门。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内心挣扎,但是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因为这个女人的消失会让她如释重负。
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傍晚,她刚从菜市场回来。
“阿梅,你来一下。”芬姐在阳台唤她。
阿梅将刚买回来的蔬菜放下,擦擦手,“好的,马上。”
走进阳台,她赫然看见芬姐手里拿着那包粉末,一股酸麻从头顶灌进全身:完了,一切都完了。
“阿梅,我希望我能阻止你。”芬姐坐在躺椅下,抬头看着她,语气诚恳,“不要犯这种错误,有些事一旦做了,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它的阴影。”
“芬姐……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阿梅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装傻,但身体仍然木在那里,根本无法动弹。
“我也曾经仔细研究过毒药,为了某种目的。所以,这包从你房间翻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你我都非常清楚。”
为了某种目的?难道也是为了杀掉林东海?阿梅脑子里闪现出不合时宜的疑问,表面上仍然故作镇定,“什么毒药,我没见过这……”,说到一半她停住了,因为很可能是小泽告诉母亲见过这包东西的,她无法辩解下去。
“其实,自始至终在表演的人不止你一个。”芬姐闭眼深吸一口气,“你第一天来我家,开门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