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姐死后,阿梅开始打理庭院的植物。
多半年后迎来的第一个夏天让阿梅焦头烂额。虽然她根据芬姐传授的知识,已经采取了遮阳通风措施,也降低了浇水的频率,但很多花还是得了黑腐病。根部开始腐烂,继而主干、叶子,整株植物在一夜之间就能死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病情蔓延前,将没有被影响到的枝叶剪下来栽进卫生的土壤里重新生根。
芬姐说,根部如果腐烂了,只有扔掉,才能保证枝干的生命延续。
那年林沫考进了附近城市的大学,每逢周末都会坐车回家,因为她知道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几乎很少回家,家里只剩保姆和升了初三的弟弟。
林沫貌似已经走出了叛逆的青春期,蓄起长发,每次回来脸上都画着淡淡的妆,穿着可爱性感的裙子。她性格变得开朗温顺,也开始与阿梅亲近,两人经常聊天。
阿梅常常故意取笑她说,上了大学的林沫一下子从小男孩变成了小女人。
唯一没变的是,林沫仍然不让别人进她房间。“这是小女人的隐私权。”她总是撒娇的说。
虽然关于芬姐的死,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但事实上,不知不觉中,芬姐的死却将三个人拉的更近了。
林东海很少回来,平时只有林沫和阿梅在,家里显得冷清。周末林沫回来时则特别热闹,阿梅会变着花样给姐弟俩准备食物,三个人围在一起聊天:弟弟说学业压力很大,起了很多青春痘;姐姐说和同学们一起翘课去参加偶像的签唱会……在享受与俩姐弟其乐融融的感觉时,阿梅经常会从心底冒出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她来林家的目的明明是杀了林东海,现在却和林家人过起了幸福祥和的小日子?每次出现这种质疑,阿梅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脸,面如死灰,几乎没有气息,转瞬又紧锁眉头,发出痛苦呻吟。
可是如果杀了林东海,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就会成了孤儿,他们又该怎么办?阿梅已经对两个孩子有了感情,她不得不老实面对这个事实。
这种看似幸福合乐的日子永远比期望中短。
毕竟是女人,阿梅很快就发现林沫有了许多微妙的变化,从胃口,身形和贴身衣物上得到一个结论:这个孩子怀孕了。
阿梅对此一直保持沉默,她没有权利,更没有勇气去打探。事情没多久就被林东海发现,父女俩大吵一家,林沫扬言离家出走,甩上大门。从那天起有一个多月,林沫没有出现,手机也一直是关机。
一天夜里,阿梅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她连忙起身,那绝对是林沫的脚步声。
林沫没有回房,穿着宽松的黑色运动衣呆呆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头发杂乱,脸色惨白,像一个被人玩坏的洋娃娃。
“小沫,你这是怎么了?”阿梅轻声走上去,直到摸到她的肩膀,林沫的眼睛才有了一丝反应。
林沫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阿梅,像是无法聚焦一般,好一阵才眨眨眼,两股眼泪喷涌而出,紧紧抱住阿梅,“梅姨!梅姨!”
阿梅感觉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焦急询问:“到底怎么了?这些天去哪儿了啊?”
她把头埋在阿梅的怀里,哭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孩子……孩子……没了。”
“不怕,不怕,有梅姨在,什么都会过去的……”阿梅用尽全力把她抱住,脸贴在她头上也默默开始哭泣。
林沫哭了很久,直到到没有力气,躺在阿梅腿上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身上披着阿梅的外套。
“醒了?回屋里睡吧。”阿梅不想在今晚再问什么,这孩子今天需要只是一个安慰的怀抱而已。
林沫点点头,缓慢起身向自己房门走去,才迈了几步又停住了,“梅姨……您能陪我回房间吗?有些东西给你看。”
阿梅起身搀扶着虚弱林沫走进房间。这个房间格局和小泽的差不多,只是显得凌乱不少。墙上挂满了不知名的外国乐队的海报,有些已经卷边泛黄,床头附近的小书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很多小说。
林沫进门后直接走向床头,打开书桌下面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
一张信纸。
还有从阿梅房间里消失的那包粉末。
阿梅感觉脑袋轰一声要炸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突然张的很大,“这!这是……”
林沫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在床上,开口说:
“这,就是杀死我妈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