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门房在门外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一张纸,印着猩红的官印,是县政府大印。
常武看见天已经微亮了,便坐起来,问:“是县政府的告示吗?追捕绺子里的人吗?”
“是,是,是在追捕你!”一个门房忍不住叫起来。他知道常武是常妈的儿子,还是有几分向内的,他希望常武缓过神来抬腿就跑,他在这里的确是个不小的大麻烦,左右都不是,报官?还是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常武一听,咣当一下脑袋又撂在枕头上,打了一个哈欠,说:“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抓吧,我睡着,等着。”
“你,你…”门房被常武的话搞得一愣一愣的,哪有这样的人,不怕抓不怕蹲局子,等着抓,真是胡子坯子,不当胡子都瞎了材料。
门房的哪里知道常武此时的心境,一团乱麻塞在心里,难受的要命,甚至有点心灰意冷。
这时他非常想见一个人,林氏庐邸的大小姐林凉珠。当初林凉珠说过等绺子散了来找她,她会为他指一条明路。若不是林凉珠曾有过这样的话,政府想和平剿了鸡冠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完了,小鸡临死还扑棱扑棱翅膀呢,何况他手里还有十几杆子,说什么也得崩几个狗汉奸。
门房的对常武撵也不是,留也不是,手里扯着告示正为难。
管家江成剪着手过来问:“一大清早的在闹腾啥?”
门房的赶紧把手里的告示双手递上去,并用眼神往门里暗示。
江成扫了一眼告示上的官文,微微皱了皱眉,用力揉成一团,啪的一声掷在地上,看了门房一眼,说:“不要把这些茅房纸捡进府里,脏了林府的茅坑。”
“不是捡的,是刚才有人贴到咱家府门上的。”门房的辩解着。
“下次看见是谁贴的,掰下他的手指。”江成跨步走进门房里。
外面的对话常武听得清楚,躺不住了,一咕噜坐起来,拔腿就往外走,知道管家是在护着他,自己不能连累林府。
“你走不得。”江成拦住了常武。
常武还想说些很有骨气的话,被江成用眼神制止了。
江成忽然说:“跟我去见你娘,不敬爹娘是大不孝。”
常武知道江成的话里有话,说是带自己去见娘是虚话,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当众说的事情,或是因为大小姐,江成知道他和大小姐之间的事情,也没在拒绝,跟在江成的后面进府里去了。
两个门房瞅着管家和常武的后背,嚼起了舌根子:
“管家这是给林府惹祸呢。”
“管家怎么对一个被追捕的胡子热心?八成是想入黑道?”
“也是说不准的事,没准还有私情,常妈还不算老。”
门楼的灯笼熄了,下人们已经起床做事,都轻着手脚,说话也低着声音,私下里议论着昨天晚上的枪声。
因为亚桃出府的事情,常妈担心坏了,几乎一夜没合眼。等亚桃回来,她的心更是不安宁起来,亚桃没有隐瞒常妈,说自己去找常武了,是常武把把她送回来的。
亚桃的脸冷的像水,直冰的常妈心里打寒颤,看亚桃的脸就知道常武和亚桃闹得不好。
常妈心里矛盾,又盼着他俩好,又怕他俩好,这事就是一锅糊涂酱子,搞不清该咋办,当初是自己给千金轴递了话,拢住常武,不要下山来搅事,林老爷决定的事,天王老子也更改不得,亚桃和常武,是有缘无分。她知道亚桃的心里恼着常武,心头系着疙瘩,她想解开亚桃心里的疙瘩,便说,是自己不让儿子下山劫轿的。
亚桃什么话也不说,回到自己的房里,合衣躺进床里,一句话也不说。
常妈看着亚桃的样子心里难受,就坐在床沿一直守到天亮。见亚桃真的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离开,直接去了大厨房,想给亚桃弄些可口的东西吃,算是自己对亚桃的歉意。
她刚走过前廊,忽然看见管家身后跟着的常武,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说,儿子一大早进正院干啥?是不是因为亚桃,找老爷闹事去吧。
心里想着,着急冒火起来,踮着脚就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轻声呼叫常武:“站住!你给我站住!”
江成听见是常妈低呼小叫的,心里说,人老了老了,怎么不稳重起来,一大清早的,又呼又叫的。
常武知道母亲是在呵斥他站住,便停了脚。
常妈过来,一把拽住儿子就往回拉:“你快回山,不要在我眼前惹事。”
“山没了。”常武平静的说。
常妈以为听错了,愣怔怔的,用想再听一遍的眼神看着常武。
“山没了。”常武又用同样的语气表情重复了一遍。
江成丝毫没有对常武的话感到惊诧,好像绺子散了在他预料之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