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恍然醒悟,一定是大当家暗中安排。
原来,大当家千金轴被抓进警局,逼迫他交出绺子里的枪支弹药,并带绺子里的人投降,天亮前放火烧山,并让千金轴交出刺杀日本士兵的常武。派汉奸于大疤瘌监视执行。
千金轴为了保全弟兄和枪支弹药,撒下绺子令,召集所有弟兄回山,明着是对弟兄搜身,囚禁。实际上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囚禁人票的监牢,弟兄们都明白其中机关,想逃出来,非常容易。有八当家八勺子在暗中指挥,转移走了枪支弹药和弟兄。
“大当家怎么办。”三猛子有些着急。
“不用担心大当家,他会有办法。”常武懂得大当家的决定,政府一直在嚷嚷剿匪剿匪,曾多次进山劝降,下山投诚,眼下的形势,绺子保不住了。
三猛子说:“咱们也快下山吧,一会于大疤瘌发现弟兄们都跑了,就糟了,非得放火烧山。”
常武让三猛子先走,说:“我在找一个人,现在她很危险。”
三猛子一跺脚,骂自己:“真混蛋,我差点忘了,她是来找你的,我带进山的,被关起来了。”
“在哪?”
“在这儿。”亚桃从常武身后的门里走出来,手里握着断了一截的发簪,神色慌张。
“亚桃!”常武过去一把抓住亚桃,急着说:“快走。”
亚桃费尽千辛万苦从马甸子逃回来,冒着危险进山找常武,没想到见了面竟是这个情境,从常武的嘴里只落出两个字,快走,就把自己打发了。心酸,委屈,怨恨,一股脑的崩裂出来,握着半截簪子,照着常武的手臂就戳。
常武好似料到亚桃会拿簪子戳他,一把夺下簪子,揣进怀里,看了她一眼。
亚桃所有的怨恨被常武的眼神融化了,傲性的心气软下来,乖乖的任常武扯着。
常武刚下山,山上就起了火光,像是寨门那着火了,不是很大,并没有枪声,他心里忽然感到荒凉悲戚。大当家的暗度陈仓并不能让他觉得应该感恩戴德,甚至怨恨的想,正是大当家千金轴所愿,和平,和平解决掉绺子,这是大当家的心病,心病来的猛去的急,连和弟兄们商量的间隙都没有。弟兄愿意跟他走的就跟他,不跟他走的随便去处。
下了山,三猛子和常武就散了,常武也无别的去处,着急着把亚桃送回林府。
天上起了薄云,星星躲进云层里了,地上越发的暗。街上到是清净了,已经没有保安队,日本兵的影子。空气潮湿起来,一切都在黑暗里沉重的呼吸着。
已经能看见林氏庐邸门楼上的黄灯笼,亚桃忽然恨起那盏黄灯笼,鬼火一样在上空飘着,招魂一样,只有把自己召了回来。自己怎么逃,也是还得回到这里。虽然林氏庐邸曾养活了自己十几年,有恩于自己,就是代嫁一件事,足以抹杀一切恩惠。老爷的专断独行,才自己才落得孤魂野鬼一样,没着落。
亚桃的心渐渐凉起来,眼前的人,木头疙瘩一样直管走路,一句话也不讲,自己当时想质问的话也飘着走了,这个情形,在说也是没劲。她不知道常武的心事更重,失掉绺子,几乎是熄掉了他一半的性命。
常武是没有家的,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死掉了,母子俩从漠河逃荒到这里,为了生存,母亲进林府当了佣人,把常武送进铁匠铺子当学徒,寄望他长大成人自己能挣口饭吃,没想到他自己有了主见,背着母亲去当了胡子。
“我进了林府,就再也不出来了,死心塌地当一辈子丫头。”亚桃突然开口,说的是气话,也是真话。
“好,也好。”常武感觉心底被刺了一下,知道亚桃在生气,眼下自己又能给她什么样的好去处?
“以后见了,你我就不认识了。”亚桃这回心真的凉透了,没想到常武一句温暖的,拿回头的话都没有,他今个是怎么了?陌生的自己都不认识他了。
其实常武的心里更是五味陈杂,说不清的滋味,亚桃毕竟是林府的丫头,林老爷有权决定她的未来,不是他想要亚桃就能要的,林老爷像宠着自己的女儿一样宠着亚桃,虽然,名义上是丫头,伺候小姐的丫头,确切点说是小姐的伴。
“我也是没去处的人了,去讨林老爷留下,在府里某个差事,每天要见着,怕不认识都不行。”常武失掉绺子低迷的心境有点缓醒过来,去拉亚桃的手。
亚桃没有拒绝常武的手,也没有接受,像一条木棍被常武牵着手,一点感觉,一点反应也没有。
常武感觉到了亚桃僵化一样的手,知道这丫头认真了,也不好说什么了,知道亚桃从上轿的那一刻起,已经恨过他了。
亚桃进了府里,没有让门房的京东任何人,回自己的房里了。常武在门房留宿下来。
常武刚迷迷糊糊打个盹,门房的人一惊一乍的惊叫把他吵醒了。
“了不得了,这回咋办好?”
“窝藏罪犯要砍头的。”
“还是快回老爷拿主意吧。”
“还是赶快报官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