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乱作一团,有喊得,有叫的,一个姑娘试图拉开木门,弓着身子用上全身的力量,门锁被扯得咔啦咔啦直响,也是徒劳。
原先在车上穿着兰花褂子的女人坐在地上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惊慌乱叫丫头们,微微动了动嘴角,抱着脑袋,用胳膊堵住耳朵,把脸深深的埋在腿上。
年龄稍大些的女人突然扒开众人,一把扯掉挂在木门上红十字门帘,狠狠的摔在地上,抬起大脚,照着木门就是几脚,木门咔咔裂了口子。
姑娘们受了鼓舞,挥起拳头,砸门的砸门,敲窗的敲窗,大声呼叫,恳求开门。
亚桃看着木门上的裂口子,担心起来。
远远的,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叫骂声,骂的是日语,亚桃从口气里能猜到是在骂人,愤怒的军靴声咔咔朝这里走过来。
姑娘们害怕的安静下来。
年龄大的女人愤怒的跟着吼了出去:“快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是罪犯,把我们关在这里做什么!”
“叫什么叫!支那女人!”木门砰地一声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佐佐木希站在门口,大声叱喝!
身后跟着四五个持枪的士兵,佐佐木希穿并没有带枪,脸色蜡白,瞪着黄眼珠子,鄙视看着姑娘们,用手指着屋里的女人,用流利的中国话说:“低贱的支那猪,闭嘴,再乱叫立马送你一队士兵,让你叫到哑嗓。”
要不是佐佐木希说那么恶毒的话,亚桃以为他是中国人。
佐佐木希看见了被踹裂的门,大声叫唤:“是谁弄碎了木门!”
姑娘们吓得连连后退。
“是谁?”佐佐木希猛地揪住一个姑娘的头发,照着她的小腹就是一脚,姑娘疼的抱住小腹哭叫。
年龄稍大些的女人冲过去,乡下悍妇一样,冷不丁伸手挠了佐佐木希一把。
佐佐木希鼻子尖挂了花,恼羞成怒,回身夺过士兵手里的步枪,刺啦一声刺破了女人的袖子,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立时流了下来。
“你凭什么打人,老娘跟你拼了!”女人撒了泼,挺着身子往前冲。
亚桃冲到了前面,抓住女人流血的伤口,怒视着佐佐木希:“你抓了我们,还要打人,我们跟他拼了,冲出去!”
姑娘们受到鼓动,骚动起来,乱糟糟的叫喊:“冲出去。”
“放我们回家!”
“你们是强盗!”
“住嘴,再闹我就毙了你!”佐佐木希咔啦一声把子弹推上了膛,其他几个士兵也端起了枪。
“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是来做工的,又不是罪犯!”年龄大些的女人丝毫没有被佐佐木希吓住。
“都给我安静!”酒井美黛一身戎装,表情素冷的走了过来,大声斥责佐佐木希:“收起你的枪,枪口不应该对着弱小的女人们!”
酒井美黛身上带着一股煞冷的气场,所有的人都立刻安静下来,眼睛盯着她。
亚桃感觉到女人的手在抖,低头看了一眼,血顺着她的手指缝冒了出来。
“帮她包扎伤口。”酒井美黛看了女人一眼。
士兵将女人带了出去。
酒井美黛蹙了一下弯弯的细眉,嫣红的嘴唇微微向上扬了一下,冷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一副极致日本女人的温柔模样,轻声细语的说:“我虽为军人,深懂普通女人的心思,请不要慌乱急躁,我们马上安排你们的日常,请各位先去洗澡换衣,到医疗室检查身体,之后我们去享用丰盛的晚餐。”
亚桃惊讶这个女人的善变,刚才还寒气袭人,转眼间温柔得脸都能捏出水来,中国话也说的极为清晰。
酒井美黛的话在姑娘的心里打开了一扇窗,一下子松懈下了惊恐的情绪,安静并热切的看着酒井美黛。
“走,马上洗澡去。”佐佐木希用眼睛扫了一遍十几个姑娘,狠狠的瞪着还坐在地上的女人,大声叱喝:“还不起来,不听话的将受到处罚。”
穿兰花褂子的女人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来,默默的跟着向外走的队伍。
亚桃轻轻扯了一把兰花褂子女人一把,低声的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看了亚桃一眼,没有做声。
亚桃挤在队伍中间,心里感到无限的恐惧,浑身没有力气,脚下软绵绵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早晨起得早,走的急,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林氏庐邸这个时辰应该是用过晚饭了,老爷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私自出府的事情,常妈应该受到了牵连,老爷一定已经派人在寻找自己,常哥哪去了,怎么不见他来救自己。
院子里亮着灯光,白岑岑的灯光照的像白昼。
亚桃看见几排木房子,门都紧紧的关闭着,门上挂着红灯笼,里面应该是装了电灯,极亮,把灯笼上的字照的像牡丹一样红,那是日文,她看不懂写的什么。
木房子外围都拉着铁丝网,隔不远站着一个持枪的日本兵,扣着钢盔,戴着招风帽子,系着绑腿,灯影子里看过去像诈尸。
亚桃没有看见铁丝网的大门在哪,心吊着,要是逃跑,该从哪跑呢。
一股热气扑了过来,亚桃这才感觉身上冷得厉害,不禁缩起了身子。
一扇木门轻轻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瘦弱的女人,穿着和服,看也没看亚桃她们一眼,和她们擦身而过,像是怕什么似的,惊惊的低着头。
迎面走过来一个士兵,女人连忙低头让路,颤着声音说:“太君好。”
亚桃心里说,是中国女人,怎么穿日本人的衣服。
“快走!不要东张西望!”佐佐木希在身后不耐烦的大声叱喝。
持枪的士兵叽里咕噜说着日语,把姑娘们驱赶到一间大筒子屋里。
亚桃感觉到了筒子屋里的热乎乎的,屋顶吊着几盏电灯,缭绕着雾气,地中央几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地上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要做什么?”几个穿着土布褂子的姑娘,惶惶着往后退。
“进去!”佐佐木希用力推搡那几个姑娘。
地面又滑又湿,她们相互绊了一下,劈叉啪嚓摔倒在地,地上的污水立时湿了她们的衣服。
姑娘们惊叫着,惶惶的爬起来,还没站稳,佐佐木希生气的大声叫唤:“低贱的支那女人,不许吵叫,赶紧脱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