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蔡伊迟迟不开口说话,阮畅略显局促不安的挠了挠脑后,试图找个话题打破眼下的平静,目光落到池中迎风微颤的荷花,便浅笑着对蔡伊说:“蔡伊姑娘来的恰是时候,这几天池中的荷花开的正好!往年的这个时候,太后都会专程来这里赏荷花的,算来也应该就是在这一两天了,不知道此刻这院落里的景色,还能入得姑娘的眼吗?”
始终垂首望着脚尖的蔡伊,听到阮畅的话抬起头,四周看了看,云淡风轻的说:“恩,还不错,谢谢你帮我选了个如此僻静的场所!”
蔡伊的话,听上去令人摸不着头脑,阮畅不明其意的看向她,蓦地感觉眼前一闪,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经稳稳的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而手握匕首的蔡伊,此刻正目露凶光的注视着他。
阮畅被蔡伊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惊诧的更是摸不着头脑,瞪大了眼睛说:“蔡伊姑娘,稍安勿躁!”
蔡伊虽然表面沉着,声音里却隐隐带着哽咽,咬牙切齿的说:“反正我这条命也不打算要了,索性把你这个祸害解决了再走也不迟!”
蔡伊和徐荥焘同居了几个月,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徐荥焘乃武科出身,功夫了得,在他面前动武,明显讨不着便宜!但阮畅却不同了,尽管在作画方面有双管齐下的顶级造诣,奈何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到了自小习武的蔡伊面前,只能沦落到任其屠杀的份儿。不过,他好在还有机会讲讲道理,忙开口打岔:“蔡伊姑娘息怒!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下,在下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姑娘,让姑娘如此的憎恶在下,也好让在下走的明白些!还有,姑娘你……你身在皇宫居然敢私藏匕首,让别人知道了,是要杀头的!”
蔡伊扫了一眼池塘里的荷叶,长的还算茂盛密集,神色黯淡的想着,遮盖他们俩的尸体应该不成问题,随即决绝的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把你的首级给取了,免得回头你再跑去祸害了旁人!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葬身这池塘底下喂鱼!”
本来梦幻中的风花雪月,一转眼变成了拔刀相向、同归于尽,使得阮畅心里的落差委实大了些。然而,明显眼下的处境对他而言还不够糟糕,至少还不足以吓破他的胆,竟让他还有心思琢磨些没用的浪漫主义。只见他脸上涌现出一丝丝的向往之情,淡定而温情的跟蔡伊对视着说道:“若是真有姑娘陪着在下共赴黄泉,于在下而言,也算是美事一桩了……不过,在下还是想问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姑娘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也非要解决了在下的小命不可……”
阮畅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丝毫反抗的举动,蔡伊若真想取他的性命,只需手下一用力,便可轻易的送他归西。奈何锁眉僵持了半天,却终是没勇气划下那一刀。并非她有多舍不得自己和阮畅的性命,而是一想到,若是自己死了,把褚南独自一个人留在此地的光景,便又顿时割舍不下,不由心软的收回匕首,别开脸沮丧的说:“罢了,趁我这会儿心软,你赶紧消失……”
脱离了刀刃威胁的阮畅,没急着消失,而是一脸关切之色的追着蔡伊问:“姑娘,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可否告诉在下,兴许在下还能略尽些绵薄之力!”
蔡伊把匕首重新藏到袖间,目光微闪了一下,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你若真的有心想帮我,那就麻烦你帮我约见一下牟宏王爷吧!”
阮畅不解的问蔡伊:“你要见牟宏王爷做什么?”
蔡伊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阮畅:“还不是因为你,惠筝郡主怕你这个大才子被我给勾跑了,前两天专程跑到乐府去找我问话,也怪我当日只顾着维护师妹,一时气盛,以致说话失了分寸,惹怒了郡主,她现在说动了她的父亲牟宏王爷,说是近期将向太后提出把我讨出宫,去做王爷的续弦!”
阮畅震惊的大声问:“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蔡伊哀漠的说:“我来找你之前,惠筝郡主刚亲口告诉我的!”
阮畅不由得愤恨的责骂起来:“这个蛮横无理的郡主,简直太胡闹了,可恨的是,连一介堂堂的王爷竟也跟着她胡作非为,你先不要慌,我现在就找他们理论去!”
蔡伊冷冷的瞥了一眼阮畅,说:“你确定你能说动他们爷儿俩改变主意吗?我对你是不敢抱希望的,你还是老实的帮我联络好牟宏王爷,让我亲自跟他谈谈吧!”
阮畅立马大声否决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单独去见牟宏王爷,他一把年纪了,见到你这么年青漂亮,只会更加坚定的要娶你!我才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你还是先让我去试试吧!”
被阮畅这么一吓唬,蔡伊似乎有些犹豫起来,定定的看着阮畅,未置可否的问了一句:“如果你这次把事情搞砸了,知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阮畅:“蔡伊姑娘放心,如果在下真的把这件事搞砸了,到时候我还甘愿在这里等着接受姑娘的处罚,姑娘大可把我喂了池塘里的鱼!”
蔡伊明知一时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只得无奈的说:“随你吧,反正事情已经不能更糟了……”想来事情也不能更糟了,蔡伊甚至绝望的想到,大不了就真的委身嫁给那个王爷吧,断不能再轻易寻死了,即便是要死,也必须等到褚南平安无虞的回到乾莱山才成。
蔡伊自打有记忆以来,除了跟着戏班子经历了一段漂泊无定的生活外,一直都是在师父跟师娘的庇护下长大的,从未经历过如此灰暗绝望的时刻,即便是在背着徐荥焘流掉自己腹中胎儿的那一天,也不曾让她感受到如此的凄惶无助!不期然的想到徐荥焘,蔡伊只觉得毫无预兆的有一阵剧痛,自胸口蔓延至全身,鼻子一酸,眼泪便滑落下来。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如果他知道了她要嫁给牟宏王爷,会是什么反应,会笑她罪有应得吗?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真的罪有应得!
阮畅把蔡伊劝回了乐府,一时头大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蓦然想起初次见面时,褚南曾经骄傲的说过,她在皇上跟前当差,那么在皇上面前应该能说上话吧!若是皇上肯出面阻拦此事,想必惠筝郡主的如意算盘,免不了要落空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阮畅撒腿匆匆的跑去找了褚南。
刚从岗位上被替下来的褚南,在看到守在自己住所门口,像是在苦等着她回来的阮畅,一头雾水的瞄着他问:“这位穿官服的小太监!你来找程总管的吗?来的不巧啊,他刚接了我的班,正在皇上身边伺候呢!”
若不是事态紧急,依着阮畅邪佞的脾气,褚南今天肯定免不了要听两句刻薄话,只能说阮畅此刻急于搭救蔡伊的迫切心情,让褚南逃过了一劫,他态度还算平和的说:“我专程来找你的!要不是我求了半天,托着程总管去把你替下来,你觉得你能这么早完事儿吗!”
褚南摸着脑袋,明显对他突如其来的造访,不怎么愿意接待的说:“随便你怎么编,反正我又不会承你的情。不过,你不是说过你又不会主动来找我吗?可是我记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