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时辰已是到了,村老也来了,有经验的老人示意,那群妇人们便干脆将王永南放了行。五儿看着心里有些不快。虽说这拦新郎不过是习俗使然,做个样子,但是也须得有个样子在,直接放了行算什么?
王永南到了正房前,五儿手一张笑着道:“二姐夫说两句好听的,我就放行!”
王永南作着揖道:“好五儿,你知道我必是要对你姐姐好的,便让我过去接她吧。”
五儿放手。一同来迎的媒人梳着包头,脸上擦着红色的脂粉,打着帕子进了房。五儿跟着进去,看着媒人对着刘二姐一叠声的恭贺,还念着不知是谁做的歪诗:“今日出嫁做新娘,吉庆团圆人一双。胭脂花粉俱不用,羞得的红云在脸上!”(劳资自己绉的打油诗!)
“今日起便是新人,合做一双贴心的人儿。来年里抱得天上的魁星,怀揣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这一家男子好身家、好相貌,家里有财,吃喝不靠爹娘,正是一个可堪托付的好儿郎!好姐姐,好嫂子,可许嫁不?”
媒人先夸新娘,再夸新郎,问许嫁是个规矩,却是没有不同意的。
刘二姐坐在妆镜前,头上盖着前两天王家送来的红盖头。王桂花正与荣嫂子站在刘二姐的身后,听着媒人问,擦着眼泪便要点头。宋嫂子一把拉住她,咳了两声,矜持的问道:“儿郎是好儿郎,我家闺女也是好闺女。便问:儿郎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间房子,几个门栏!可下的地,可入得河,可挣得了我闺女的头上花销!”
媒人答:“这王家儿郎家中六口人,十多亩地。五间大房子,出来了三个门栏子!儿郎壮实哩。地里活干的,河里捞得,年年都给新娘子戴新头花!”
荣七嫂听着便作满意状,推一推王桂花。王桂花只顾着听着高兴,心里伤心,不解的看了她。荣嫂子便悄声道:“桂花,你还有啥要问的?没了就许嫁了!”
王桂花连连点头:“只要对我闺女好,许嫁许嫁!”
如此,媒人便功成身退了。王永南上前,对着刘二姐深深的作揖道:“娘子请与我归家吧!”
刘二姐欲起身,媒婆子和荣七嫂子两边相扶。刘五儿忙也扶着王桂花先一步到了堂屋。堂屋里早站了乌压压的人,摆好的两张凳子上一张坐着刘土旺,一张空着。刘五儿扶着她坐下便立在一旁。
王永南与被扶着的刘二姐到了堂屋便在一张蒲团上跪下,拜别爹娘。
刘土旺道:“到了别人家要好生里服侍一家老小,早日里生个男娃娃!”
王桂花捂着帕子眼泪不断线,哽咽道:“好好服侍家里,孝敬公婆,善待小姑。”这话怕是荣嫂子教了要说的,这才抹着泪哽咽的说完了。
王永南和刘二姐叩了头,便算是拜别了爹娘。刘五儿一路送到了院子口,便再也不能送了,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送亲的人都是村子里同姓的,里头还有两个堂兄堂弟。但他家分了出来,自来与那边的院子便不亲近,堂兄、堂弟也不亲哩!三叔家的刘家成今年里才上了学堂,以前一直在家里捂着,刘五儿也没见过几次,只听着念书学的快;大堂哥刘明生却是个自来不管别人的,可会好生看看二姐婆家到底啥个样对二姐?幸好是荣七嫂子和刘大姐也陪着一起去!
刘五儿一直看到送嫁的大哥们转过了那片小林子看不到了才回。
送走了刘二姐,家里还得管村里人一顿饭。这时候天时还早,还算不得中饭,但族老们已是安排着排席了。五儿进了灶房,便见刘三姐、刘四儿都巴巴的望着她。
伍大娘也道:“五儿啊,到底啥个样,你说说呗。”
刘五儿便把媒人咋个说,王永南咋个说学了一遍,又学了堂屋里刘土旺和王桂花如何训话的。刘三姐撇断了一根葱,站在灶前道:“我做饭!”
伍大娘摇头,三姐儿这气性,以后怕不好嫁哩!
二姐送走了,刘五儿、刘四儿都提不起劲来,刘三姐一个人造饭,挥汗如雨的也不叫累。菜上了上去,姐妹几个便排排坐在灶房里发怔。家里少了个人可不不习惯!
送嫁的人是要等着拜了堂,吃了一顿中饭才回来的,五儿隔不得一时便要探头往外望,只觉得日头走的咋这样慢!刘土旺看着刘五儿跑了两趟便开口骂:“瞎跑些啥,到灶房里洗碗去!”
村里人吃完饭男人们大多都去了田里或者回了家,只有刘家老院子里翁翁婆婆,大伯大娘、三叔三婶留下来,还有就是村里的妇人。大娘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包瓜子一边磕着一边道:“等送亲的回来呗。咋这时候还没回,莫不是王家不满意?”
刘五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便连刘狗儿也道:“老大,管管你家里。喜日子瞎说啥?”
刘大娘可不敢顶撞刘狗儿,低声嘀咕:“说晦气话的可不只是我一个。她自家说的,我就说不得了?”
许久送嫁的村里人终是回了,刘五儿忙着倒了水,让他们喝着歇口气。这六月的天气比往年热多了,走了山路可不就渴的不行了!
刘土旺也忙着问刘明生:“侄子,你妹那边咋说哩?”
刘明生不客气的满满灌了一碗茶,道:“咋说,嫁妆一稀拉,人家脸上能好看?”
刘四儿、刘五儿禁不住的担忧,五儿拉住他还要问,被大娘一把扯开了:“问啥问啥?没见着我儿子累着了吗?”又一叠声的问:“咋渴成这样?王家不给水喝?管饭了没?”
刘明生不理她,她一拍膝盖就骂起来:“作死的王家哩,不满意刘二姐关我儿子啥事?一口饭一口水也不给喝!可别让我遇见了!”又说刘土旺:“你家剩下几个闺女送嫁可别找我儿子了!”
刘狗儿一拍烟斗:“瞎说啥,一家子里不送,找外人送?”
荣七嫂子喝了一口水可算是缓过来了,她忙拦着道:“大嫂子,你可别瞎说。二姐嫁妆少了聘礼一多半,人家有些脸色也是该当的,管水管饭却是一点也不差的!”
送嫁的人缓过气来也忙点头,埋怨刘土旺:“你家做的啥事哩,人家送了聘礼,你家一半都没留到,害的我们也看人家脸色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