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病了,一家人都急的不行。幸好菜都是炒好的,上了桌。外面的院子里吃吃喝喝热闹不起来,比中午一顿更早就结束了。
因为请客吃饭,夜饭也吃的早。等吃完了饭,外面还是亮堂堂的。嫂子大娘们帮着把菜碗饭碗端回了灶房便回去了。刘三姐带着五儿、刘大姐清理桌椅板凳,将借来的请叔伯和隔壁的大叔带回去,一一谢过。把隔壁借来的碗筷也加紧了洗出来,好还。幸而伍大娘虽是仍有些不高兴,却是帮了手的,这一摊子的事情才算能在天黑前弄完,两姐妹才腾出功夫来。
二姐和四儿在厢房里照顾哭起来的娘和小娃娃,王婆婆帮手,干脆把外婆也留了下来。她坐在床沿上,拍着女儿道:“别哭了。你哭有啥用?把你自己的眼睛哭瞎了,娃就能好?你省点劲,他待会儿还要吃奶哩!”又端着三姐送来的饭让她仔细吃。
王婆婆用兑了水的酒给小娃娃擦了腋下和屁股蛋子下面,一边擦一边道:“没事吹了风,降降温就好了。”又叫刘二姐去找了些常见的草药来,煮了水,灌给小娃娃喝。好容易娃娃哭声小了,王桂花才吃上了饭。
王婆婆和外婆相携出来,对刘二姐道:“小娃娃身体弱,就这么也怕不行哩。夜里要反复的,最好明儿抱到镇子上去看看。”
刘土旺早就在厢房外转来转去,这一听就甩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娃娃咋这娇嫩哩?”
刘狗儿记挂着小孙子也还没走,让刘婆婆、刘大嫂、刘三婶带着娃回去,父子三个却留了下来。听着说要去镇上,他一磕烟袋,道:“明儿就去!老三啦,镇子上你常跑,就带着你二哥去!”看一眼刘二姐:“把二姐儿也带上。”
刘狗儿点头:“去镇上要花银钱,你家还有多少大钱哩?可得都带上了。”
刘狗儿问刘土旺,刘土旺就把个刘二姐看着。刘二姐扯扯嘴角:“就十几个大钱。满月酒都用了。”
刘土旺就不忿:“怎么就十几个大钱,你咋那么会用钱哩?你弟病了咋办?”
“你嚷嚷啥?家里银钱你自己不捏着叫个丫头管着你还有理?以前不是在桂花手里么?”刘狗儿一烟斗就磕在了刘土旺身上。
这可提醒了刘土旺,转身就要去厢房里质问王桂花。刘二姐赶忙死命把刘土旺拉住:“爹,娘刚哭过哩!你别找她了,找了也没用!家里种田原本就刚够吃的,没剩下多少钱!王家送聘礼,娘给我留了一半,剩下的生小弟弟那样不用?本就没剩几个钱,娘都放在了我手里!”
刘五儿也闷闷的道:“爹要请秀才给弟弟取名,又要办满月酒,把二姐的嫁妆都用了。”
“那是你二姐不会办事,办酒哪用的了那些钱?一个个都是败家的娘们!”刘土旺反正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刘狗儿又敲了他一烟斗:“谁叫你要办酒的,这是没钱干的事?上镇子请大夫,怎么也要一百个大钱,你们看看咋凑吧。”
刘土旺立刻道:“二姐儿的嫁妆不是还有剩的么?”
刘二姐沉着脸:“为了救弟弟,我也没啥舍不得的。除了嫁衣,其他的明儿我都带到镇子上,一拨去医馆,一拨拿去卖了。不过,也就一套土衣裳,两双鞋,卖不了几个钱。”布料做了衣裳可不就不值钱了。
刘土旺直接道:“把嫁衣也拿上,那是好料子,多卖几个钱!”被刘狗儿横了一眼:“你闺女以后要不要做人了!”
他道:“嫁衣就算了,我给你们凑二十个大钱,加上这个,也有五十吧。再把稻子卖一些!”
问了刘三叔如今稻子的价钱,刘狗儿算好了要卖多少稻子,道:“还好,如今稻子涨了价,倒能少卖些。明日二姐儿抱娃娃,土旺你把稻子挑好了早些往镇上去!”
刘三姐拍拍五儿,五儿忙道:“我昨儿抓了个兔子,爹也带上吧,能凑几个钱。要不别拿二姐的衣裳了。”
刘狗儿看看她:“两双鞋底留下吧。”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家里多了外婆和王婆婆睡不下,不过姐妹几个忧心小娃娃,推了明儿要早起的二姐去睡,便轮流在厢房里靠一靠。
夜里果然又烧了起来。煮的药汁还有剩的,兑水的酒也还有,几个姐妹给他擦身上,灌了药汁慢慢的哄着,这么到了天明。
外面天色还没亮,王桂花迷迷蒙蒙睡了过去,二姐却起了。刘五儿去喊了刘土旺起来,不一会儿刘三叔也在院子外等着了。
四儿轻手轻脚的包好娃娃,给他添了一个薄被子,又塞上所有的尿布,抱出了厢房。她看着外婆也起了,拉着刘土旺在说话,手一下一下的拍在刘土旺的手臂上,腰身弯了又弯,刘土旺呆呆站着不说话。最后外婆小心的掏出个手帕子,数了十个大钱塞给了刘土旺,把一个小包袱扯了下来。
五儿提着兔子耳朵从厢房里走出来,看到这包袱,道:“这不是给二姐夫做的衣衫吗?”外婆眼睛里有些泪痕,把包袱递给五儿:“收起来吧,好好放着,让你二姐带到永南家去!这是我老婆子花了钱买的,看谁还敢拿!”
五儿应了一声:“哎。”抱着包袱把兔子给三姐提着,转身便把衣裳拿回了姐妹几个的房里。
刘二姐抱着娃娃、刘土旺挑着一担子稻子,又从昨儿村里拿过来的东西里挑了两块布,一篮子鸡蛋放在里面。这兔子可不好放在稻子里,怕他撒尿哩。刘三姐看来看去,被刘三叔接了过去。
五儿便和刘三姐站在院子门口送。她突然道:“要不我也跟着去吧,二姐一个怕看不住哩!”
刘土旺又要吵吵,刘三叔把她看了一眼,道:“山路难走的很,你跟不上。”刘五儿一看有门,忙道:“我砍柴满山跑哩,走得动,也能给二姐换换手。到了镇上又要看病,又要卖谷子,买鸡蛋的,我能帮忙哩!”
刘三叔点了头,刘土旺便不说啥。永祥镇太远了,便是起得早也怕赶不及哩。五儿把昨儿姐妹几个做的干粮饼子又拿了两个,揣在包袱里跟着走。天黑黑的,只有月亮照着的一点光。刘土旺挑着担子走前头,五儿和二姐在中间,刘三叔最后。他嫌提着兔子麻烦,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草茎,将兔子的耳朵和腿绑了起来。那在刘五儿手中还不知道多厉害的兔子在他手中就老实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