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大镇有个传言,安如锦每天都要用掉十几两的胭脂水粉,当然稍的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不过这个美艳的女子确实对胭脂水粉有着特别的衷爱,在那间豆腐坊后院的宅子里,只要有风起,便能闻到那摄人神魄般的脂粉香气。
让很多世家子弟不解的是像安如锦这般美艳的女子,为何还甘愿每天去卖豆腐,还住在那个破旧的老院子里?只要她一开口,这镇子里的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她掏腰包。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似乎从未有人听过她要什么。
连安小桐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姐姐要的是什么,每天准点卖豆腐,然后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谁也不能去打饶。偶尔会去镇子外转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安小桐不敢问,也不想问。
那些街坊们的风言风语她听了很多年,虽然坚信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可还是担心姐姐这般行事将名声败坏,以后不好出嫁。
这个本该活泼可爱的的小姑娘,在她如花似玉的年纪里,便开始犯上了愁。
安如锦今日并未出门,却是难得的在家里接待一名客人。安小桐连这客人的模样都没看仔细,便被姐姐赶出了门。
想起纪渊那天说的话,小姑娘独自在灶房里烧了一锅水,准备好生的洗洗身子,然后试试那件刚从裁缝铺子取回来的新衣裳。
从来只对铜钱和姐姐上心的小姑娘泡在水里,有些不适应自己身体发育的变化,一张小脸羞得通红。
“以后就要长得跟姐姐她们一样了?”安小桐偷描了一眼双手捂着的胸脯,又羞又开心的小声说道。
胳膊上和身上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了,并未留下任何疤痕,安小桐一开始对自己的身子变化还有些不自在,渐渐便放开了,在桶里玩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那日红衣少女的话,脸又红了起来,低啐了一句:“谁要嫁给那个说书小先生。他那么笨,又那么会乱花钱的……”越说声音却越低了,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安小桐,你真不知羞。”
待到她玩够了,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将那件蓝底白花的小袄给穿上,欢快地蹦到了水缸前,偷偷摸摸地照了照,突然想起姐姐正在会客,朝那间房门望了一眼,门依旧紧锁,连说话声也听不到。
安小桐觉得无趣,便开门走了出去,又坐到那个大槐树下。
让人舒服放松的沁香溢满了整个房间,房间布置精致丝毫也没有花哨之感,桌前的女子一颦一笑都那么的摄人心神,坐在她对面的那名男子心思却丝毫也未放在女子身上,他端看着桌上的一张图,眉头紧皱。
“这图是真的?”男子缓缓回过神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显然眼前这张图对他来说太过震撼了。
那张图用兽皮制成,不知有多少年历史,兽皮边角已经有些反卷,但上面绘图的文墨却依旧十分的清晰。
女子轻笑了一声,如黄莺入谷,媚中带娇,她望着男子说道:“当然,不然也不会劳你大驾前来。”
男子握了握放于桌底的手掌,望向女子,问道:“你想要什么?”
“神宫的一两泥。”
男子一震,干笑了一声道:“你可知那一两泥的用处?”
“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找你做这交易。”
男子略作思考道:“这事,我先不能应下,我得回禀一下。最多两****来答复你。”
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那盛放图纸的檀木盒收了回来,然后作了一个送客的手势。男子洒然一笑,起身推门而出去,临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以你的修为自有证道之时,这一两泥对你没什么用,你完全可以提个别的条件。”
女子没去看那男子,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柔声道:“这事就不用你管了。”
男子耸了耸肩,踏步而出。
女子放下茶杯失神的望着院中,院外那棵槐树因为太过茂盛早已长到了院子里,女子突然笑了笑,起身出门,走出院子,走向门外,再走向那早已熟睡在槐树下的小姑娘。
安小桐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像只慵懒的小猫躺在石凳之上,而她的身边放着那本从纪渊处借来的《列妖传》。
她望着小姑娘身上的新衣,再看看那熟睡之中还带着笑意的少女,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本《列妖传》上,意料之外的并没有生气,只是停足片刻后,便转身又回到了院中。
“一世为人,值得?”
轻如鸿毛的柔声响起,却又瞬间消散在绿槐巷之中。
玲珑大镇一纸告示引起了轩然大波。
告示内容是让镇中所有人尽快离开此处,没有注明原因,只是落款之处署名:付仁。
这让那些世家子即摸不着头脑,也有火也没地可撒了。
不过很快便有各地的家信如雪片般飞往玲珑大镇,那些本来还叫嚷着找付主簿讨说法的世家子当即便卷了金银细软离开,镇中的商号也都开始收拾家当,准备离开。
自然还有留在镇中的人,比如豆腐坊的两姐妹,比如纪渊,比如他皇甫承沧。
皇甫家早早便派了一个书童前来,一方面是通风报信,另一方面是领了家主的命令死也要把皇甫家那宝贝孙子给弄回来。
书童因为从小在皇甫家长大,被赐了姓,叫皇甫顺,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个心思活络的小家伙,这番派他前来也是老爷子的意思,想着如果遇到皇甫承沧使鬼点子,这小子还能跟他拆拆招。
皇甫顺一路风尘仆仆,除了吃喝外,连觉都没怎么睡过,两只眼睛肿得像灯笼。本来这趟差使并不用那么急,老爷子的意思是近快就行,可家里那些小姐不知怎么也打听到了风声。在他临出门前,这群让王都闻风丧胆的皇甫家脂胭军便将他给围住了,这帮平常就爱欺负皇甫承沧的小姐们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是不在七天内将皇甫承沧安全的带回来,就将他阉了。
他相信这帮小姐绝对干得出这事来,这些年在皇甫家可是见过她们的手段,连皇甫承沧那老太爷的宝贝孙子都被招架不住,他个被赐姓的仆人哪有叫板的份,只得一一答应下来。
若非老太爷最后出面,那帮小姐说不定都要跟自己一道前来。皇甫顺一路想起这些事便觉得开心,虽说自家少爷平常老是被姐姐妹妹们欺负,可别人要敢瞪自家少爷一眼,那帮姑奶奶非得把他眼睛给挖出来不可。
皇甫顺一路上就想好对策,这个自己从小陪玩到大的少爷心思他或多或少还是懂一些,加上这次事情确实紧急,对这份差使他很有把握。
可哪知,自家这少爷听完自己的话,居然没吭一声,难道到了玲珑大镇待这段时间把他给待傻了?
皇甫承沧在桌前细仔地打着小算盘,是真的小算盘,自从干了卖书的营生后,他便托人弄了一个,没事便要拿出来算算帐。
皇甫顺跪在地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少爷……”
皇甫承沧这才回过了神,望着皇甫顺,抬了抬手,示意让他起身:“你说的我都知道了,看你那模样,有什么好怕的?皇甫流袖要真敢阉了你……”皇承沧承突然想起那个流袖姐姐的可怕模样顿了顿,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我……到时候保你就行了。”
皇甫顺才不信自家少爷的保证呢,他拼命的挤出了几滴眼泪,悲愤的讲述着自己出门时那帮姑奶奶各种折腾的经历,这番说话间尽把自己给感动得真哭了起来。皇甫承沧拿他没办法,几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语气缓和了几分:“我有说不回去吗?”
皇甫顺急忙擦干脸上的眼泪,叫道:“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皇甫承沧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也得去跟这里的朋友打声招呼吧。”
皇甫顺狐疑的望着自家少爷,喃喃道:“少爷居然会有朋友?”
皇甫承沧瞪了他一眼,一脚便踢了过去,皇甫顺陪着笑:“那少爷先去跟朋友道别,我在家里收拾。”
皇甫承沧应了一声,踏步出门而去。
他打算将纪渊一同带走,这个小子挺对自己的胃口,以后若能在王都里住在一起,自己也能多上个玩伴,加之他又是纪家子弟,怎么着也不会让家里人觉得两人相交会掉价。就这么思索间皇甫承沧走到了闲话茶楼处,茶楼里没一个人,连跑堂的也不见,只有那个常掌柜唉声叹气的在那收拾。
皇甫承沧见状,转身又朝绿槐巷走去,他知道纪渊在这玲珑大镇没几个去处,只记得他常提起安如锦的妹妹。
一走入绿槐巷,皇甫承沧闻着迎风而来的幽香,又想起了那个美艳的女子,如果她肯跟自己一起走那该多好,就是跟家里老爷子扛上他也毫在不意。
正这般思索间,背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皇甫承沧转过头,竟是纪渊,不过一脸匆忙的模样。皇甫承沧还未开口,纪渊便抢先问道:“你见我姐姐了吗?”
皇甫承沧摇了摇头,刚要开口,纪渊却撇过了头,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嘀咕了着:“难道真跑那山里去了……唉。”
皇甫承沧跟在纪渊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那镇前牌坊而去。听得纪渊所说,那纪芸该是进了禁云山脉,不过以自己对芸多年侧面的了解,她还真干得出这事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镇前,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两人刚要踏出镇门之时,有块巨碑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在了镇前,那块石碑约摸有十丈高,通体黝黑,落地之时连地面都震了一下。
纪渊和皇甫承沧同时的吞了吞口水,望着那块巨大的石碑有些不知所措。
就两人发呆间,天空上闪过一道流光,那道流光直向玲珑大镇而来,待近才看清那竟是一柄长剑。
不知何人以剑为笔,在那块石碑上陆续刻下这个大字——
三日后,入镇!
皇甫承沧望着那块石碑,对纪渊提了一下同自己去王都的想法。
纪渊摇了摇头,望着已经看不清的远处山峰说道:“我得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皇甫承沧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知道吗?留国向陈国开战了。这天下又要乱起来了,我家传来消息这玲珑大镇是留国先锋进军之地。你看这镇里那点士卫都被调走了。”
纪渊没有动,依旧望着远处,轻声说道:“当时我没有等到老头子回来,这次我一定要等到姐姐回来。”
似是被纪渊的神情所感染,皇甫承沧没再多言,陪他站在了镇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