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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那年的情

纪渊与那宁千鹤才离去没多久,芋头便用手遮着额前的留海从院中小步跑进了前厅,她转头望着院外嘟起小嘴不满的嘀咕道:“这玲珑大镇什么鬼天气,这会又不下雨了。”

纪芸收回神思,望着自己这个把留海当命的侍女笑了笑说道:“宁千鹤就这点最让人讨厌,走到哪里都得弄场雨出来。”

芋头似乎对宁千鹤并没有什么恶感,轻声说道:“宁小姐跟小姐你打小便是好姐妹,这都有好些看没见了,怎么也不多待一会啊。”

“她呀……跟我那弟弟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天生命硬,却又死倔,多年前我就在想哪天能找到我那堂弟便将他俩凑成一对,看他俩谁能克死谁?这件事本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可最让我没想到的我那弟弟居然还是个小情种,虽然没能让这两个祸害凑成一对,不过我这当姐姐的还真是开心。”纪芸呼出口气,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望着那还在跟留海叫劲的芋头,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弄那破留海,让你准备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被自家跋扈小姐这般厉声一喝,芋头条件反射的将手从额前放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说道:“都弄妥了。小姐,咱们真要进禁云山脉吗?听说没几个能出来的,芋头倒不是怕死,只不过小姐你来的时候可是答应过夫人不做任何冒险的事。”

纪芸起身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下芋头的额头,笑了笑说道:“打个雷你都要跑来跟我挤一个被窝,还不怕死?你以为我跟这镇上的世家子弟一般来这玲珑大镇游玩了?那禁云山脉我是一定要去看看,不过不会去走太深入。我那从小便不喜欢我的爷爷怎么说也是走失在了这山里,我既然是他纪家的孙女,这险便该冒一番。你要不想去,我就把你留在镇子里。”

芋头厥着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姐去哪,芋头就去哪。不过,这件事不通知小少爷知道吗?”

提起纪渊,纪芸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不用跟他说了,等我们入山了,他自然会知道的。”

“叫上他,不是更好寻老太爷吗?”

纪芸举起手又作势要戳芋头的额头,芋头急忙护住额头,纪芸笑道:“我没骗你,家里的长辈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不太待见纪渊,可他真的是纪家的宝,现在爷爷下落不明,如果纪渊再出什么事,纪家的人可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芋头突然想起自家小姐的父亲,这个纪家排老三的读书人,平常对谁都和和气气,连下人偶有僭越之举,也从不责罚,在家里怕夫人更怕小姐。可就这样一位别人眼中的老好人,有一次却因为一件小事,几乎要跟人全家拼命。当时,同在姬家王都为官的一位老爷子宴请宾客,将纪家老三也叫了过去,酒一喝大不知怎么就提起了纪知命,请客的主人家仗着酒兴对纪知命数落了起来,在场之人都当酒话随意的听了,大家都清楚主人家祖上跟纪知命有过节,当时纪老三便火大了,拿起酒壶便砸了过去,然后场面便失了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人不过是酒后失态之举,哪知第二天,这和气的读书人纪老三居然硬堵在了门口,非要讨个道理,不然灭人全家,此事惊动了整个王都,最后还是朝里的大人物出面私底下了结了此事。

纪芸敲了敲有些失神的芋头,说道:“还发什么呆,赶紧收拾,下午咱们就出发。”

芋头应了一声,一溜烟小跑出门。

玲珑大镇外的扣山亭鲜有人来,一来此处并非附近樵夫入山之地,二来这玲珑大镇里也没几个人想过入山,一块记录初代大云事迹的石碑早已斑驳,也没见人前来修葺打理。除却今晨早些时间在这里待过的宁千鹤与君不见,今日扣山亭意外的迎来了第三个人。

他踏步走入亭中,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粗布擦了擦脸,然后望着四周的风景,脚边放着两只货担,行头上一看便是那走乡窜村的货郎。

货郎稍坐片刻后起身走向了那块石碑,佝偻着身子一板一眼的瞅着那石碑上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文字,片刻后他立起身子,站在石碑前,脸上笑意玩味,望向那条据说是初代大云登山之路,陷入沉思之中。

货郎从相貌上看约摸四十左右,却不曾留须,也没那捋须沉思的习惯动作,就这么直直地望着那条崎岖的山路,似要看出个古今来。

就在货郎凝视着那条山道之时,天上无端的飘来一朵乌云,片刻间便下起淅沥的小雨,货郎丝毫不在意,依旧立于雨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玄妙法门,那些雨滴尽丝毫不沾身。

雨幕后一道窈窕身影缓缓踏来,她撑着一柄黑色,身上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像那书中所述的鬼狐妖仙般。

少女淡然一笑,望向那货郎施了一礼,道:“货郎先生,好久不见。”

货郎没有回头,轻呼出一口气,轻笑道:“是好久不见了,那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小丫头,还没学会这些鬼把戏,真是被那老家伙教坏了。”

黑衣少女宁千鹤缓缓踏入扣山亭中,收起黑伞,顺着货郎的视线望去,略作思索后问道:“货郎先生来这玲珑大镇做什么?”

“你这小女娃娃管得还真宽,我去哪里谁能管我?”

“千鹤自是管不了货郎先生,只是以先生的性子端不会插手这世间的琐事,这玲珑大镇眼看便要作古,先生此时前来让千鹤费解。”

货郎对宁千鹤似有些好感,郎声一笑道:“你这小女娃,拐弯抹角来打听我来意。我做事需要那么多理由吗?你既然来了这里,看来神宫终于打算对那姓付的家伙动手了。我与神宫有约,我自是不会插手,你且宽心。”

对货郎的话似乎并没有让宁千鹤满意,她静静看着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陷入了深思之中。就是这个连名字年纪都不太清楚的货郎,神宫中人无不忌惮,若非宫主与他之间有过秘约,恐怕也没有几个神宫之人敢跟他这般侃侃而谈,从自家那师父那里听不少关于货郎过往的事迹,那可真称得上是大魔头。

“看来你的来意不在于此啊。”货郎收回目光,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片刻后出现在了扣山亭中,她打量了一番宁千鹤,面有讥笑:“你是打算问我站在哪一边吗?”

宁千鹤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亭外雨幕。

“神宫跟我是有约,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交易。我对你们的家务事丝毫不敢兴趣。其实在我看来玲珑大镇这步棋神宫下得过于臭了……”

见宁千鹤依旧无动于衷,货郎也收住了话头,转身走向了那两个货担。

“货郎先生这些年,可找到了买家?”宁千鹤突然问道。

货郎干脆的摇了摇头,干笑道:“识货之人有,可能让我看上眼的却没几个。”说完,望着宁千鹤关切道:“小女娃,纪家的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妙。”

一直古井无波的宁千鹤闻言愤然转身,望着货郎问道:“货郎先生是什么意思?是谁要对纪家的人动手?”

货郎印象中宁千鹤一直便是那冷清的性子,此时见她这模样不竟有些愕然,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呀,还放不下这世间情谊,你师父这些年功夫白费了。”说完,转身便踏步而出,不过片刻间,身影已踏入岁河之中,再看他之时,早已踏河而过站到了对岸。

那货郎站在河岸之上,向那河畔的茅屋望了一眼,再一踏步,人影已然不能目及。

宁千鹤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的扭曲,货郎没有必要骗自己,以他的修为定是查觉到了什么,因为与师父的交情这才出言提醒自己。

宁千鹤对纪家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在很小的时候曾听那个跋扈的丫头提起过,说纪家很大很大,有好多的叔叔伯伯。等她渐渐长大,对这个所谓很大的纪家依旧没什么具体的概念。这其实并不重要,唯一能牵动她心思的便是那个从小便跟自己拌嘴,帮自己打架,护着自己的纪芸。因为命格关系且又是女子之身的原因,在那个家族之中她根本就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母亲的早死让她地位沦落到仆人,若非纪芸经常的照顾,她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今日与纪芸的偶遇,其实不过是她自己的安排,她很想再见见这个小时候的玩伴,没想到两人的再次相见,依旧少不了叫劲和互损。小时候的环境让她从来不信任何人,久之便养成了一张清冷的脸孔和毒舌的本事,其实若非她在意的人,她连话都懒得说一句。让她颇感欣慰的是纪芸跟小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虽然从小便活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族阴影之下,却总是那么乐观,还对那个堂弟如此看重,这让宁千鹤自愧不如。这次短暂的相遇,让她的内心莫名的温暖了起来。

她转身望向那座塞满不少纨绔子弟的玲珑大镇,看向啊那条玲珑大道,然后看向那间清幽的宅院,冷哼一声道:“谁敢动纪芸,我便杀谁。”

随着她这一声冷哼,漫天的飞雨似乎更为阴寒,尽似冰针般坠地,响起一阵阵清脆之声。

突然,宁千鹤神情一怔,她看见纪芸与她那小侍女正坐上一辆马车,朝镇外而去。她没作任何思索,飘然而起,追那辆马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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