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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现代汉语递进范畴研究综述(2)

1、王维贤的“句法语义”观王维贤(1994)从句法和语义两个方面进行分析:从句法上看,递进复句一般由基点小句A和进层小句B两部分组成。例如“不但A|而且B”、“尚且A|何况B”、“A|而且B”“不但A|连…也B”等。递进复句还可以由两个以上的部分组成:基点句A,进层句B,再进句C……。例如下面的句子是“不但A|而且B|还C”:

(1)A不但要团结和自己意见相同的人,|B1而且要善于团结那些和自己意见不相同的人,|B2还要善于团结那些反对过自己并已被实践证明是犯了错误的人。

形式上看,一般是基点句在前,进层句在后。表示递进的关联词语可以是成对的连词,也可以在基点句或者进层句中单用一个连词。

从语义上看,递进复句的基点句A和进层句B之间的语义关系分为3层:(1)从说话人的角度讲,A和B是合取关系,即都是真的,而且它们之间具有某种相关性。(2)A大多是旧信息,说话人认为是他同听话人所共知的,而B则是新信息,是说话人想传达的信息的重点。(3)说话人还认为B不仅是新信息,而且同A比在某一方面是更进一层的。其中的第(3)点也是“递进”的最基本的意义。(王维贤,1994:242-243)

2、邢福义“语表形式和句式的构成基础”说邢福义(2001)分类考察递进复句的句式,指出它们的语表形式和句式构成的基础。综合起来考察,语表形式包括:前项(前小句),后项(后小句),预递词,承递词、递距。递进句式的构成基础有:

1)并列关系

(2)这孩子不但能听懂一些中国话,还能写不少中国字。(边震遐《火凤凰》,《十月》1982年第3期194页。采用原文番号,下同。)

2)递进关系

(3)请你们出去作报告,不光在咱牛角沟光荣,在全公社全县都光荣。(常庚西《深山新喜》,《长城》1982年第1期133页)

3)因果关系

(4)现在,不但许多事情都搞清楚了,而且许多人都觉得在精神上高大起来。(姜滇《清水湾,淡水弯》,《十月》1982年第3期95页)

4)转折关系

(5)小白同志,你看我这个团中央书记处书记,不但做促进工作,还做你的“促退”工作。(从维熙《黄金岁月》,《十月》1982年第1期109页)

邢先生的分类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可以用表并列、递进、转折、因果的关联词语替换“不但/不光A,还/而且B”,而小句的连接意义基本不变。从我们的递进范畴角度看,也还是成立的。因为例(2)中的“听懂中国话”与“写不少中国字”之间是有难易差距的,一般以表音文字作为书写符号的人看来是:中国话好说,中国字难写。写的难度肯定比说的难度大。因此这存在一个递进因素。例(3)中的“牛角沟”、“全公社”、“全县”的程度差是十分明显的。例(4)中的“事情搞清楚了”与“在精神上高大起来”之间也是存在着语义差的,两个小句用表递进范畴的“不但A,而且B”来连接也是十分自然的。例(5)中的“促进”与“‘促退’”在语义上存在着程度差距,也应纳入递进范畴。

2.4递进复句类型的研究关于递进复句类型的研究主要有五种说法。

1、两分法张斌(1987)根据主观和客观分为两类:客观事实的递进和说话人心理上的递进。客观事实的递进,是事物建立在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上,存在着一层进一层的关系。例如:“他不但会说英语,而且说得很好。”说话人心理上的递进,是和说话人的主观认识有关。例如:“她不但会说英语,而且会说日语。”也可以说成“她不但会说日语,而且会说英语。”

唐朝阔、王群胜(2000)分为顺向递进和反转递进两类。顺向递进是前一小句以一层意思为起点,向后一小句的另一层意思顺向推进,典型格式是“不但A,而且B”;反转递进是前一小句以一个否定的意思为基点向一个肯定的意思反转推进,典型格式是“不但不…,反而…”。把“尚且…,何况…”或“连-也(都)…,别说…”格式的归入后一类型。

张谊生(2000)分为正递式和反递式两种,认为前者可以多项递进,后者只能两项递进。举例如:

(6)中国革命的敌人不但有强大的帝国主义,而且有强大的封建势力,而且在一定时期内还有勾结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以与人民为敌的资产阶级的反动派。

(7)拿政权来讲,从前一打仗就把摊子收拾起来,现在不但不收捡摊子,反而更摆开了。

从他归纳的关联词语来看,“尚且…,何况…”为正递式。

2、三分法卢甲文(1981)根据句子表示的内容和句子使用的关联词语,把递进复句分为三种类型:前进复句,指“不但+肯定内容,而且+肯定内容”;倒进复句,指“不但+否定内容,而且+否定内容”;反进复句,指“不但+否定内容,反而+肯定内容”。分别列举如下:

(8)我们不但要有高度的物质文明,而且要有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9)有些领导干部,不仅自己不搞特殊化,而且也不允许下属搞特殊化。

(10)越南不但不以德报德,反而以怨报德。

他分析例(8)是前进复句,认为这类递进复句有两个特点:第一,每个小句表示的内容都是肯定的意思(句中没有否定副词);第二,递进的方向都是前进的。例(9)是倒进复句,也有两个特点:第一,每个小句表示的内容都是否定的意思(句中有否定副词);第二,前进的方向都是倒进的。他总结前进复句和倒进复句有三个共同点:第一,每个小句表示的内容无论是肯定的意思还是否定的意思,都是一样的;第二,递进的方向无论是前进还是倒进的,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第三,使用的关联词语都是相同的,都是“不但/不仅/不只/不光…,而且/并且/甚至/也/还/更)…”。而例(10)则是反进复句。这类复句和上面的两类相比有三个特点:第一,各个小句表示的内容不同,前一个小句表示的内容是否定的意思(句中有否定副词),后一个小句表示的内容是肯定的意思(句中没有否定副词)。第二,递进的方向都是反进的,即从相反的方向推进一层。第三,使用的关联词语都是“不但/不仅…,反而/相反地倒/相反地还/反倒…”。他没有发现“不但+肯定内容,反而+否定内容”一类的递进复句。

赵淑端(1985)把递进复句按小句间的关系分为三种:1)反映客观事物量方面差异关系的;2)存在着客观事物间相承相进关系的;3)存在着说话人心理上的关系的。他举的例子分别如:

(11)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

(12)他不但录取了,而且名列第一。

(13)他不但精通英语,而且精通俄语。

例(11)是表示程度量的加深;例(12)是前一小句是后一小句的基础、条件,后一小句是在前一小句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表现进一层的,是“相承相进”的关系。例(13)前后小句不存在着“量”方面的差异,而主要是心理上的关系。

徐阳春(2001)从表示递进关系的关联词语入手,把递进关系复句进一步分为三类:顺递关系句式(不但p,而且q)、转递关系句式(不但非p,反而q)、推论递进句式(尚且p,何况q)。

3、四分法王维贤(1994)以例子的形式把递进复句分为4种类型,我们归纳为:

1)典型类。以关联词语“不但A,而且B”为代表。如:

(14)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都卖了。

2)推论类。以关联词语“尚且A,何况B”为代表。如:

(15)这么冷的天,大人尚且受不住,何况是孩子?

3)前省类。以关联词语“A,而且B”为代表。如:

(16)他显得很笨拙,而且他夸大了自己的笨拙。

4)退转类。以关联词语“不仅A,就连B”为代表。如:

(17)热豆浆不仅工友爱喝,就连那些“事后诸葛亮”们也并不讨厌的。

邵敬敏(2000)列了四种类型:典型格式“不但A,而且B”(举的例子中基事和递事都是肯定的);逆向递进“不但不A,而且不B”(基事和递事都是否定的);反向递进“不但不A,反而B”(基事是否定的递事是肯定的);让步递进“尚且A,何况B”(基事用让步的方式提出一种情况,递事用反问形式把意思推进一层)。

4、五分法首先是“明五实三”分类(邢福义,2001)。如:

1)不但A,而且B(典型的递进句式);

2)不但A,连-也B(认为是第一类的下位句式);

3)尚且A,何况B(反逼性递进句式);

4)带“别说”的两种递进句式(一类“别说A,连-也B”相当于第二类;一类“连-也A,别说B”相当于第三类);

5)不但不A,反而B(反转性递进句式)。

合并后的三类是1)3)5)即:典型的递进句式;反逼性递进句式;反转性递进句式。

其次是形式与意义杂合的多标准五类(郭志良,1999)。如:

1)种属关系性进层复句;

2)总体和个体或整体与部分关系性进层复句;

3)范围关系性进层复句;

4)累积关系性进层复句;

5)序位对照关系性进层复句。

这些分类的角度和层次是不同的,因而划分出来的类型不同。有的从形式上来分类,有的从语义上来划分,还有的从主观和客观角度分类,有的从基事项和递事项之间的意义关系来分类。

2.5关于特定递进复句格式的研究过去人们只是简单地列举,并没有作深入的分析研究,到了20世纪80年代以后,以邢福义、王维贤两位先生为代表对递进复句的格式进行了专门研究。邢福义的成果主要集中在他的《汉语复句研究》一书,从微观方面对递进复句的典型格式“不但p而且q”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也对一些有特点的格式作了透彻的分析,如《“不但不p,反而q”句式及其与转折句的牵连》从小三角理论来进行细致分析,并注意与同类格式和相关格式进行比较,找出它们之间的细微区别。王维贤先生则主要是从宏观方面来对递进复句进行研究,他对递进复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现代汉语复句新解》这本书里。他把递进的格式分为三大类研究:第一类是“不但A而且B和A而且B”;第二类是“不但A反而B”;第三类是“尚且A何况B”。他主要从句法和语义两方面来进行分析。

其他研究复句的专著比较少见,只有一些单篇文章。如吴春仙(2001)的《“反而”句的语义逻辑分析》,周换勤(1995)《“不但…而且…”的语用分析》,丁力的《反逼“别说”句》,徐阳春(2001)的《递进句式的语义、语用考察》等从语义的语用的和逻辑的角度来揭示其中的关系。

2.6关于多级递进句研究关于多级递进研究也有不少人在做,我们举出三家比较有影响的说法。

1、胡裕树(1995)认为句子的意思进了一层,还可以再进一层,以至最大的限度。这种递进关系常用“不但A,而且B,甚至…”表示。(2)例如:

(18)小吴不但接受了同学们的帮助,而且立即表示愿意改正错误,甚至表示立即以实际行动将功补过。

2、王维贤(1994)认为在同一层次里,有两个以上的小句组成的递进句,就是多级递进复句。并把处于多级递进句的中间句叫做“兼句”,因为它(B)既是A后的进层句,又是C前的基点句,一身兼两职。并且区分了多级递进句和由几个递进句组成的二重并列复句以及多重递进复句是不同的。

3、邢福义(2001)叫“三级递进”,即三个层级的连续递进。例如:“不但A,而且B,甚至C”三级递进句式中,副词“也、还”也可以用来引出其中一个层级。只要第一小句出现“不但”之类,“不但A,也B,而且”“不但A,还B,也C”等都可能成为表示三级递进句式。三级递进句式中,第一项也可以不出现“不但”之类预示递进的连词,但后两项必须用表示递进关系的连词“而且、并且、甚至”等。

2.7关于意合的递进句研究吕冀平(1983:343)认为,递进复句需要有关联词语来连接,不能靠意合法。

王维贤(1994:339)认为递进复句一般是形合句,但在一定的语境里,也存在着意合的递进复句。例如:“……你们那村子是出美人的地方。”“出美人,也出坏人。”后面的句子“出美人,也出坏人”单从句法语义平面上看是并列复句。但句子中的“出美人”上文已经出现过,是旧信息,“出坏人”是新信息,是对上面的旧信息提出的更进一步的情况,这个句子在语用平面上,根据上下文,是一个意合的递进复句。

钱乃荣《现代汉语》(2001:306)认为“意合复句较为自由,给人留有想象的余地,故多用于文学作品。由于意合复句缺乏严格的形式标志,所以其逻辑关系往往比较含混,须对照上下文来进行判断。”可见,意合复句对语境的依赖性很强。也可以说,离开一定的语境,意合的递进复句就很难作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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