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胜山庄
青石路的尽头,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梁上挂起了两条长长的白绢,四个白色的灯笼在门前迎风飘摆,就连门前的两座石狮似也带了悲戚之色。
时过响午,温暖和熙的阳光让人有些慵懒,柳条迎风飞舞惊散驻停的飞燕时,步胜天正带着贾云龙顺着青石路走来,他的脸色看来并不轻松,眉间带了一丝忧虑,他并没有把握是否可以令燕云飞放过何求安,也无法确定当真能保全贾云龙,兴许连他自己能否走出万胜山庄都完全没有把握。
跟在他身后的贾云龙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自从离开火青堂落入东方亮之手后,他的性命就注定了是要握在他人之手,虽然此番到万胜山庄吉凶未卜,他却没有选择退路的权利,因为他知道如果转身离开的话,东方亮绝对不会让他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虽然无法确保步胜天是否当真能保全自己,但此番却是他唯一一个脱身的机会。
虽然知道此时前来拜访万胜山庄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可他别无选择,人不守信便不能昂首立于天地间,且不说应承得苍云道长要设法保全何求安直至还他清白之日,就算此事侥幸让他遇上,却也不能置之不理。
“贾兄弟,请放心!倘若有事我舍命保你周全便是!”步胜天见他直起腰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时,才伸手去叩响了门环,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家丁,他审视了一眼步胜天二人,目光落在步胜天左手的刀上,冷冷道:“二位是哪个门派的?”他正了正色,“二位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我家庄主这几日不见客!”
步胜天行了个礼道:“劳烦老伯通传一声,就说天刀门弟子步胜天前来拜访!他一定会见我的。”那家丁听他说得狂妄,不由抬眼仔细瞧了步胜天一眼,半响道:“好,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过了半柱香时光,庄门又被打开了,卓飞羽双手抱拳相迎,二人客气一番,那卓飞羽悄声道:“师兄昨日方才安葬,师父心情不是很好,步兄言语还是谨慎些。”说罢,也未顾得步胜天是何反应,便由卓飞羽在前引路,行过前厅,再穿过两道长廊,经过两个水池,池中金鱼不时闪现水面,再走过偏厅,过得两道圆孔门,远远便望见厅中坐了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书生,侧目沉思,旁边侍立着两个弟子,另有一个紫衣少女神色凝重坐在一旁,见得步胜天三人目光齐齐望来。
步胜天抬眼望去,但见那人慈眉善目,目光闪动间却隐隐有一种威势,三人行到厅前时,卓飞羽侧向一边,正要引见,那书生却忽然腾身而起,案上的一卷画轴也被带起随之铺开向步胜天袭去,步胜天见状急忙将身后贾云龙拉向一边,身形径自望后退去,待那画卷展开完毕,这才伸手接住,手触到画轴后但觉一股强劲的内力直冲而来,当下连忙使出内力稳住。
众人再看时,那书生早已闪身接住了画卷的另一端,但见那画卷长约二丈,画上画的却是西湖全貌,十个场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生动的展现在画卷上,附诗二句,“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底下署名却是燕十三。
步胜天此前也曾听柳无胜说过,万胜山庄庄主燕云飞的小名便是十三,当下便已知这书生便是燕云飞,正要行礼,却见那书生身形急转向步胜天冲来,那离手的画卷竟也不曾落的下来,像是凭空多一张案台一般,离得步胜天丈余远时,便已觉一股巨大的冲力席卷而来,那画卷却是丝毫不曾受得损毁,当下步胜天身形也急然而转,从另一面闪身而过,但听得“砰”“砰”两声,二人又各自抓住画卷的一端,步胜天启齿一笑,手腕轻抬,那画卷便向那书生凌空收去,却也如平台上卷起一般,那书生见得却是不动声色,待画卷收拢顺手抄在手里未再出手。
“晚辈步胜天,参见燕庄主。”未及卓飞羽引见,步胜天已然俯首向燕云飞行了行礼,状甚诚恐,那贾云龙闻得也连忙向他行礼。
燕云飞仍是面无表情,径自行回厅中,“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待行至案台前坐下,吩咐左右道:“你们先下去吧!”众身应声而去,燕云飞又留下了卓飞羽,再转身向步胜天道:“尊师当年与燕某的交情也算不错,却不知贤侄今日到此欲为何事?”未等步胜天出声,却听那燕云飞又道:“若是前来为苍云老道那弟子求情的话,却是不必说了。”
步胜天略感为难道:“今日晚辈却是为了那何求安而来。”未及去瞧燕云飞的脸色,又接着道:“适逢当日燕庄主的爱徒遇害之际,晚辈正身受重伤由苍云道长师徒护送到火青堂,是以晚辈深知令徒绝非为何求安所杀,这才斗胆前来贵庄想要证明他的清白。”
那燕云飞虽是心中老大不乐意,却也仍是不动声色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叫我如何相信于你,且据羽儿所说当日有众多武林同道听得,震天曾在临终之际吐露为何求安所害”他目光直视着步胜天,似乎想要告诉他,他面前的燕庄主已没有太多的耐心。
“庄主容我替你引见。”说罢,步胜天叫过那贾云龙,“此人原是流云阁弟子,当时各大门派在火表堂与流云阁决战时,他正跟随在流云阁分堂主刘长升身边,对令徒遇害之事,却是知之甚详。”
燕云飞抬眼望了贾云龙一眼道:“那你便说说看,我那徒儿是如何遇害的?”这一望不打紧,那贾云龙却是浑身发起抖,幸得步胜天在旁扶了他一下,这才勉强壮起胆来向燕云飞说起当日流云阁主和堂主刘长升如何计划并将秋震天重伤后假意放逃之事,那燕云飞起初原本不信,但后来贾云龙说得每一句原委都极其在理,便不再怀疑,当下心道:若不是姓何的小子,对震天出言侮辱,又从中挑拔羽儿和他的师兄弟情谊,震天也不会策马追下山去,更不会让流云阁的人有机可乘,如此算来他虽非凶手,却也算得帮凶。当下无论贾云龙和步胜天再说什么?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非要杀了何求安不可。
待贾云龙说完,燕云飞站将起身对步胜天道:“我原本打算在震天头七时,在坟前杀了姓何的小子。”他行得两步,“今日既是贤侄前来求情,我这个做长辈的当是要给上几分面子。”
“如此,便多谢庄主了。”步胜天说罢便俯首要拜,那燕云飞却连忙制止道:“我话尚未说完。”望着步胜天喜而愕然的表情,“还有五天,我会安排羽儿和他决战一场,他若能全身而退,便随时可以离开万胜山庄,否则便只能死在羽儿的箭下。”话毕,未及步胜天再开口求情,已是出得厅门,抛下一句话道:“羽儿,好生招待这位步少侠。”人已大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