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之姻缘劫
七月十四这天夜里大雨磅礴,一男子醉酒回家时在桥边碰到一个女人。她着一身艳红衣裙,头上脖子上戴着颇为名贵的深绿珠翠。一张脸白皙如纸,一身衣裙早已湿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男子看了她,心尖儿如猫爪轻挠。忍不住近前两步,正准备询问这女人家住何处,不料她却先开了口:“公子,你知道九安驸马在何处吗?”
“姑娘,大半夜的雨下这么大,你应该先寻个落脚之地才是啊。不如姑娘就先随我回家,在舍下住上一晚,明日我带你去找如何!”
“明日便来不及了······”
男子拿着牡丹花绘油纸伞,雨水顺着伞沿而下将长袍淋得湿透。他看着女人凹凸有致的曲线,咽了口唾沫。下一秒,却在眨眼之间面前的女人突然消失不见,瞬间一身激灵,忙扔了雨伞,顾不得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惨叫连连的狂奔而去。
一炷香之后宽大的街道上,一马车正在雨中慢行。外面是风雨交加,车里也难免进了风,一片湿冷得感觉。
驸马九安披着一件蓝色袍子,正在闭目养神时。忽觉得右脸颊一寒,像一只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只是这手毫无温度,而且寒心彻骨。忙睁眼一看,车里除他以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他定了定神手随意的往身旁一挪,发现旁边的软垫上有一片水渍。有些奇怪用手沾了沾不过是寻常雨水罢了,只是这雨水如何进了马车?
“驸马爷,到了。”帘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他紧了紧袍子,下人已经掀开车帘,手撑一把牡丹花绘油纸伞恭敬的等着。
这雨下的很大,即便打着伞没走几步还是把他的衣裳淋湿。九安只觉车上那股湿冷感觉再次袭来,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一滴连着一滴水珠突然在九安头上滴落,发出嗒、嗒、嗒的脆响。他伸手往额头一摸,手中一片水渍,再抬头一看伞顶有些细小的裂缝正一点点的渗进雨水,顿时气急败坏的夺了下人手中的雨伞,一脚将其踢入雨中骂道:“我驸马府是过不下去了怎的,你这贱奴竟敢用一把破伞打发我,来人!给我看着她,在这儿跪到明日才准起来。”说完也不顾身后的哭声,应答声。顾自朝着自己卧房走去。
这几日公主回宫小住,九安才得清闲便迫不及待去找一干朋友饮酒作乐。回了房间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只觉原先那股湿冷感觉竟然还在左右,于是让下人又加了一床被子,迷迷糊糊之间入了眠。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青州老家。那年他刚满十七,凭着自己儒雅气质,各种示好各般迁就终于打动了青州第一美人——苏清婉的芳心。苏家在青州也算是大户之家,往来朋友从商从政的都有。他们成亲三年后便去了坤秋闯荡做生意,九安家族是酿酒的,家里百年作坊在青州也算是小有名气。
于是坤秋便多了一间雅致酒坊,叫清安。每日开市,清安附近街巷酒香一片,引得酒客纷纷来此争相购买,老板老板娘两人酒好颜值又高,引得周围百姓热议。也渐渐开始有一些官场之人过来采买,那段时间赚了不少钱。九安甚是高兴,为了犒劳自己媳妇去金银铺子买了一套深绿色珠翠让管事给家里送去,自己便高兴的赴宴去了。九安并未发觉,在越发忙碌的生意之中,他已经多日没有留意自家的媳妇,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有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心事,只是合着那些生意伙伴一味的吃喝应酬。
直到他遇见了她——安溪公主。第一次见面,她便丝毫未掩饰过对九安的倾慕。安溪美貌及不上苏清婉,但胜在在皇家长大举手投足气质优雅,又是好酒之人,于是两人几次见面酒过三巡之后,竟行了周公之礼。
床幔一片凌乱,安溪慢悠悠的让下人服侍着下床穿衣:“九安,本宫第一次见你便喜欢你了,现在事已至此,你尽快娶我吧。”
“可是我妻子······”床上男子手紧了被子,答得有些怯懦。
“休了她。”
两个月后,安溪见九安竟然还未休妻动了真怒。
“九安,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何就迟迟不肯休妻,难道…你在玩弄我吗。”
“安溪,你不要激动。前些日子,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跟清婉说清楚的,但···她怀孕了,我若是休了她,今后她怎么生活啊。”他心里明白,若对公主始乱终弃,那极有可能会变成诛九族的大罪。
“那你是想要她生下孩子,我入门之后尊称她一声“姐姐”了?”安溪听他这么说,面上好不生气。
“你看怎么又动气了。“九安忙上前两步,把安溪抱了个满怀:“你最近身体不适,怎么老是动气呢,再给我些时间待我处理好了,便娶你过门,恩。”安溪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突然主动向他吻来。两人从桌边一路热吻到床上,呼吸已经开始紊乱,衣衫掉了一地一室暧昧。
嘎吱一声,门开了。床上两人应声望来,九安瞬间一张脸失了血色:“清婉。”他叫过无数遍她的名字,却从未像这次一样心里这般难过、复杂。
苏清婉看着床上近乎****的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九安最近这般的疏离和闪躲竟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她有些苍白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微隆的肚子上,一颗心脏窒了无数次。最后干脆转身就走,却被身后两个高大男人拦住了去路。
“清婉,你怎么会来?”九安忙披了衣裳,下了床语气有些慌乱。
“自然是我派人将她带过来的,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她,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安溪穿戴整齐走到清婉身前,一手搭着她的脸回望向身后的九安:“恩,确实是个美人,怪不得你会不舍得。”
清婉忍无可忍一手挥开安溪的右手,却被身后的人一脚踢了膝盖跪倒在地。她长眉皱起脸上闪过痛苦,肚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九安,你为何要这样负我。”苏清婉吃力的抬起头,一张脸上白的慎人冒着冷汗。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一向顾她的九安变成了这样。
“因为他已经爱上了我——安溪公主。”她扶起苏清婉,随意拍了拍自己洁白的手:“现在康庄大道就摆在九安面前,你又如何忍心要破坏他和我的幸福。你看你长得这般漂亮,跟他合离之后,随随便便也能找到一个待你死心塌地的好男人,又何苦守着这个已经不爱你的人呢。”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家相公?”苏清婉还是不肯放弃,望着自己的男人妄想着一切还可以从新开始。
“清婉,你不要这样。一切错在我身上,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爱上了公主,我们合离吧。”九安看着她,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
“九安,何必跟她解释这么多。既然她这般的固执,还有什么好说的。”安溪坐到桌前:“来人。”苏清婉身后男人上前两步,拿了桌上倒扣的杯子倒了杯水,又从袖里拿出一包粉末倒入杯中,端了它走到清婉面前。
“喝了它。”
“这是什么?”
“打胎药。”刚说完安溪见九安一脸抵触的朝苏清婉走过去,忙拉住他的手,狠狠道:“坐下。”九安性子软弱,又想到不能惹恼公主,只能忍住不发到安溪身边坐下。语气讨好着:“安溪,我要跟她合离还轮不到她不同意,这水就不用喝了吧。”
公主坐着凳子身子向后退些,偎进九安的臂弯,语气透着些冷意:“你以为我能容得下这个孽种出生,等着他们娘两今后来找你算计我吗?”她是皇家之女,宫中争宠的种种阴谋伎俩早就看的滚瓜乱熟,今日如此只能斩草除根,如何肯让他给自己留下后患。
苏清婉看着杯中浑浊的液体,心中如坠冰窖。她现在才肯相信,她的相公真的变了心。一心爱着的男人,转眼之间竟真的爱上了别的女人,而且还要合着公主杀掉她的孩子。撕心的痛封闭了清婉的耳目,他们还在说她却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心在痛肚子也痛的紧,还伴随着无力的下坠感,然后有温润的液体从腿根一直蔓延下去,浸透了裙子。
公主和九安一番争论,然后身前的男人拿着杯子,一只手按住苏清婉的下颌将杯中液体尽数倒入她嘴中。清婉为了不喝下去,使劲咬着杯子,牙齿摩擦着瓷杯边沿发出刺耳的声响,男人见她这样也使了蛮劲,瞬间杯子在她嘴里破成数片,口腔之中满是血腥,她忍不住一口血吐出来里面还合着三颗牙齿。
几番挣扎后她不忍受辱,跑到窗前从客栈三楼一跃而下,急速的风吹动着苏清婉的衣裙,她不会武功这一摔下来必然是非死即伤,但自己心里却没有半分害怕反而放松下来。她终于离开了那个丑恶的房间,离开了那些伤害她和她孩子的人。落地之声骤然响起,伴随着一地的尘烟。
鲜血在青石路面蔓延开来,苏清婉已经痛到了极致,大脑昏昏沉沉。她看到三楼有两人探头而出,是公主和九安。过路游人围着她,一番的指指点点。
隐约中,她又看到了楼上那个逼她喝药的男人正在人群中向她靠近。忙翻身起来,但刚坐起来才发现双腿已经无法控制使不上劲了。清婉只能咬牙坚持,手使劲巴着青石路面吃力的向前方爬行。现在的她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孩子是无辜的,她是孩子的母亲,只要不死就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一个一个血手印落了满地,顺着苏清婉爬行的方向,几米长的路面被鲜血染红。最终,她实在没了力气,昏死在冰冷的地面直到绝了气息。
这时,九安方才梦醒。一双眼珠充血赤红,全然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起身下床时,床边地板上还有一片水渍。天已大亮,下午安溪公主也回了府。这几日安溪去了宫里,两人小别胜新婚,自然要好好的温存一番。这天夜里,他们褪了衣裳屋里不一会儿便充斥着****的味道,两人还在床上忘我的驰骋,九安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九安·······九安。”他回头一望哪里有人,不禁浑身一凉。“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安溪见他没了动作,俏脸娇红的问道。
“我刚听到有人在叫我。”
“九安···九安,是不是这样叫的。”安溪一张脸笑的有些狰狞,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全无温度。
九安往下一看,身下的安溪竟然变成了苏清婉的样子,一张脸白的恐怖,嘴里满是鲜血还合着数颗牙齿。她一身红衣两手缓缓的抚摸着九安的背脊,昨夜里那种阴冷之气,将他瞬间包裹。
他不敢看她,却在转头间看到苏清婉的手已经爬上了自己的脖子:“清婉,不是我杀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找安溪,是她---是她杀的你。”
屋子里温度越来越低,九安冷到颤抖感觉到脖子上的手开始用力收拢,生死关头他亦发起狠来。手掐住苏清婉的脖子,死命的收紧。清婉立马咳嗽起来,他一双眼狠戾如恶鬼,任凭身下的她嘴里的鲜血溅到手上都全然不顾。人说杀红了眼,也不过是这样。
半柱香时间,苏清婉咽了气。九安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忙擦了把脸上的汗,再一看却把他吓的摔到了床下,他掐死的竟然是安溪。
这时窗外一阵狂风吹来,惊的雕花窗户乱舞。苏清婉一身艳红赤着脚,缓缓从窗外飘了进来。看了眼床上渐渐冰冷的安溪,血红的唇漾开了笑。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九安,问:“若不是你们,我和孩子也不会死,你下去陪她吧。”
第二日,驸马府家仆发现,安溪公主在自家床上暴毙,而驸马在花园池塘里淹死。塘边平地上撑着一把油纸伞,上面一团牡丹花绘。阳光中点点金黄随着伞顶的裂缝投射到地上。
一年的七月十五又过去了,来年的七月十五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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