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水、火、土,五系魔法珠尽数到手,我终于完成了万里之行的目的,但也付出了绝对惨痛的代价。叶无秋、子非鱼丧命,沙王失去右臂,九姑娘神兵被毁,千夜战龙死去,五大门派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我将叶无秋、子非鱼的尸体分别送回到神木堂和金钱帮,却未敢面对他们的女儿。她们和我一样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害怕面对那种绝望的眼神,就像暴雨猎镇中的自己,坠入深不见底的地狱,连挣扎都是徒劳。
临别时,九姑娘答应我会照看好逝者的遗孤,沙王与千夜也承诺不再工于门派之争。自此天涯路人,再无格局。
诸事了结,我一路向南,朝着缥缈谷灵宫方向,奔向羽澈。
日行两千里,依然是来时的行走速度,这是我在保证体力情况下的最快速度,无论此时内心有多么迫不及待,也决不可一味求快。五行魔法珠透过包裹散发出淡淡的五色光芒,对于很多修行法术的人来讲,这未免有些招摇,所以一路上我必须要保持着绝对的警觉和体力。
野山丘陵,寒雪冰峰,沙漠泥泽,清江浊河。
万里路上景色各异,而我的眼中只有两个字——南方。
疾行第六日,我终于来到了缥缈谷的山脚。
这里已没有猎人的踪迹,各种走兽飞鸟日益繁多,山路上成群结队的簇拥着,看到穿行而过的我大多纷纷惊吓四散,偶尔也有猛虎猛狮凶恶的扑来。我无瑕理会它们,只一路向山上御空。
灵宫。
门前已长满野草,墙上也爬满了绿藤。往里走去,甚至能看到蛛网和鼠洞,一副破败凄凉之色。人间仙境,天赐福地,只似过眼云烟,终究躲不过荣枯盛败的命运交替。
我来到惊龙池,云端泻下的瀑布仍在,水依然清澈。池底刻着一个大大的“卐”字,将之前那密密麻麻的天文覆盖,石缝里有泥土冒出来,零星地长着水草。
半香果树上的木屋已残破不堪。我依稀看到羽澈站在木屋下喊道:“方采林,快点下来练功了!”
眼泪已止不住流出,所有好的不好的事情仿佛都发生在昨天,一幕一幕历历在目。
我走进惊龙池,将风尘仆仆的自己和身上的衣服都尽数洗了个干净。因为我要握羽澈的手,亲吻她的额头,但我绝不能让冰清玉洁的她染上一丝尘垢。
去往后山的路上,远远地看到剑坛上的全香果树,依然枝繁叶茂,冷月的那只仙鹤在一旁徘徊。它已没了主人,形单影只,守候着仙树,徒剩孤寂。
后山,悬崖,桃花树旁。
崖壁上的石门开关上已满是草藤,我轻轻拨开,用力按了下去。
“轰隆隆!”
石门缓缓打开。我内心激动澎湃,无法按捺的兴奋,手脚都微微发抖,心跳声和呼吸声都空前的明显,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所有的筋骨和肌肉都在颤动。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熟悉的滴水声渐近,开阔的洞湖出现在眼前。
氤氲的玉床上,白色的帷帐下,羽澈安稳地躺着,一如往常,恬静而绝美。
我轻轻跃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泪流满面。眼前正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
这一刻,落尽相思离别情,
这一刻,柔化沧海桑田苦,
这一刻,天地唯有此间美。
“羽澈,我回来了。”
哽咽的声音回荡在洞湖,我小心翼翼地握起羽澈的手,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心中所有的哀怨与痛苦在哭声中释放,彻底释放。
一夜守护。
我慢慢平复了情绪,依依不舍地放下羽澈的手,轻轻道:“对不起,羽澈,我又要走了,我要去找来五行狐把你救活,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了。”
我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慢慢后退着离开。
缥缈谷百里之外,逐鹿城。
逐鹿城是一座很庞大的城市,富饶繁华,人口众多。天琢大师的云归寺就坐落在逐鹿城的边缘。
我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曾经我还只是猎镇的一个普通猎户时,几乎每年都会跟着家人来这里游逛一次,增长见闻,购置物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外来人涌进,这座城市不停地向外围延伸扩大,有“天下第一城”之誉。
一路上,除了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吃些充饥的饭,我没有作任何停留,向着云归寺方向,在城中快步穿行。但是我发现还是被两个人跟踪了。我知道自己背上的包裹泛着五色光芒,难免引人注意。普通人最多起些好奇心,仅此而已,而那些真正心存企图的人,必定有所法力,才能看出这包裹里是非凡之物。只是我行走匆匆,一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大小的木箱将魔法珠彻底遮掩。
其实甩掉他们并非难事,但如果在这闹城中御空飞行,反倒更惹人注意。
我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了下来。
那两人紧随而至,一人骂道:“臭小子,跑的倒挺快!”
另一人道:“听着,把你那包裹拿过来!”
我没有说话。
“你是聋子吗?”
我摇摇头。
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胸口处写着一个“鹿”字,我知道这表示他们是逐鹿城城主的人,法力一般,却有恃无恐。
两人齐齐走近,那人接着道:“大爷我问你话呢,不是聋子,难道是哑巴吗?”
我又摇了摇头。
“好,既然你不想说话,大爷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说着拔出腰间的佩刀,恶狠狠向我砍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人的刀连同胳膊一起飞了出去。
但是我连动都没有动,一道透明的刃芒从我侧后方的隐秘处划来,瞬间断了这人的胳膊。
另一人惊恐道:“你……你居然敢动鹿王府的人!”
接着颤抖着扶起断臂的同伴,惊慌后退。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划来两道刃芒,这次直接划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鲜血如喷泉一样从断颈处激射而出,两颗脑袋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动。
我微微叹气道:“你杀了这两人,又有什么意义?”
背后一个声音笑道:“留着这喽啰,反倒有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麻烦的是我,又不是你。”
“阁下高才,似这种粗鄙低贱之人怎劳你动手,在下刚好路过,愿行这佣仆之事。”
我转过身来,只见这人身材佝偻,双眼已瞎,没有左腿,左手拄着一根铁拐,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面带微笑。
我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还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忘记谢谢我。”
“你既行的佣仆之事,作为主子我又何需谢你。”
“你要谢我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谢我,杀的是那两个人,而不是你。”
“你有把握杀的了我?”
“我没把握,但是我们有把握!”
话音刚落,轻微的呼呼声中,数十个人突然围来,各个矫若游龙,落地无声,若非他们身形太快以致衣服在风中发出抖动之声,几乎毫无动静。一部分人持刀,一部分人持剑,一部分人持暗器机簧,还有一部分人空手。这种人法力本就不低,且训练有素,善于在群战中天衣无缝的配合制敌。
我叹道:“你既没有要我的命,想必是另有所图了。”
独脚人笑道:“不管怎样,命总是最重要的,所以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我刚走进逐鹿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被你盯上,并且动员了这么多人,看来偌大一座城,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
“瞒不过的又何止我一个人,逐鹿城表面平静,实则势力众多暗藏汹涌,你若在这城中多走两刻钟,不知又有多少人围着你了,只是我虽然只有一条腿,却偏偏比其他人快那么一点点。”
“原来如此,我之前倒没想这么多,看来确实要谢谢你,谢谢你提醒了我。”
“进城容易,出城难,你当然要留下些东西。”
我沉吟道:“你说快那么一点点,有可能是捡便宜快一点点,有可能是逃命快一点点,也有可能,死的快一点点。”
独脚人哈哈大笑:“还好我属于第一个。”
“逐鹿城虽大,却养了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人,在你看来刚才死的那两人只是喽啰,而在我看来,你,也是喽啰。”
独脚人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左手的铁拐在地上轻轻一点。
我身后几人立即飞速攻来,刀光霍霍夺目,而身前屋顶上的持剑人也落身刺来,与此同时,两侧的暗器,上中下左右各个方位向我射出。
虽然也是无死角的全方位攻击,但比起围攻妃子白那一战实在差之千里。而真正让我有些许忌惮的是那些空手的人,他们仍是一动不动,还有独脚人,他的铁杖绝非是用来维持身体平衡,或者发号施令,从他刚才的出手来看,法力甚至并不逊于叶无秋等人。
我伸出右手,环身划出一圈,凌厉的冰掌之气瞬间击碎了攻来的刀剑和暗器。就在这时,那些空手的人突然上下围成两圈扑来,我暗吃一惊,右手不停疾速又划一圈!
“哧哧”声中,整圈人身体被冰刃腰斩成两截,但那些裂开的身体仍旧向我飞来,而另外还有一圈人已穿过血雨抢了过来,七手八脚死死摁住了我的身体,这么一刹那,我竟被这些死士还有断裂的尸体深深掩埋。
我大叫一声,运力弹开所有人,翻转身体凌空向上。而上空仍有另一波人待命,此刻黑压压自上向下封住我的去路。独脚人这时突然挺杖刺来,速度快极。
人群碾压下,我的身体活动范围极小,已躲无可躲,终于被铁杖点中胸口,当下一口鲜血喷出。但同时我也一把抓住了铁杖,抢在手中,扭转身形,运力挥出!
“嘭”的一声,铁杖击中独脚人的脑袋,整颗头颅登时爆裂开来,脑浆鲜血四溅,怵目惊心。
我翻身落下,脚步一个踉跄,竟未站稳。
那些空手扑来的人全是拼命的打法,却又并非是仅仅压制住对方身形,扑抢中我身体上的各处穴道都被他们点中,酸麻不已,否则也绝不会被那铁杖击中。
我抚摸着胸口的伤口,猛然发现,系在身上的包裹竟已不见!我大吃一惊,环视周围,死的死伤的伤,并无掖藏,立即凝神侧耳,细听之下果然有渐行渐远的御空声,当下毫不停顿,纵身追出。
纷繁的楼宇街道在身下疾速后退,转眼间便已远远的地看到那个携包狂奔之人。我运力加速,不断缩小着距离,而就在我要伸手抓住那人时,不料包裹突然被他向前抛出,前面刚好有一个人接应,抓住包裹继续狂奔,距离一下又被拉开。
我暗自叫苦,只得继续穷追。如此反复多次,每当我要追上时,总会出现下一个人接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我心知这样一直耗下去,自己的速度势必会有所下降,反倒越追越远。
我心中又急又怒,停在一座楼顶处,拔出无泪神剑,猛力挥出。巨大的剑气连同抛出和接应之人,一下撕裂!。血雾飘洒中,我翻转身体瞬移向前,终于握住了包裹。一块一块的肉骨散入街道人群中,引起阵阵尖叫。
五系魔法珠还在。
我松了口气,轻轻落地。
逐鹿城里深不可测,高手众多,刚才一番缠斗追逐,势必更引来事端。情况已刻不容缓,胸口伤处鲜血不断流出,我顾不得休整,脚下生风,御空向云归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