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山崖下,江水旁,坐落着恢宏的佛家寺庙。
云归寺香火旺盛,高高向上的石阶路上,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寺院的左侧是高耸入云的崖壁,上面雕刻着一个数十丈之高的巨大佛像,巍然肃穆,俯视着芸芸众生,云雾中令人心生敬畏。寺院右侧,向下数丈,是汹涌拍岸的江潮,一浪一浪,永不停歇。
风中夹带着佛家檀香,闻之心境安定祥和。我收起御空术,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云归寺前院是供人烧香参拜的大雄宝殿,颇为热闹,后院则是众僧修佛的静谧之处。带路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沙弥,他告诉我,天琢住持从不见客,但曾吩咐过,若有一个叫方采林的人求见,则可破例。
一路穿过后院,围墙外一条青石小道,又走了片刻,是一大片浓绿的竹林。沙沙风林声在耳畔轻柔抚过,深幽绝尘空气飘香,竹叶上泛着点点露珠,于阳光下闪烁发光,目光所及如壁玉石般的莹绿,亦让人身心舒泰,荡涤奔波的尘埃。这里比不上灵宫的惊艳仙美,也不及金钱帮的富华别院,但却是我到过的最好的地方。
竹林深处,几间雅致宽敞的竹屋,小沙弥引我走进去。
一张矮桌,上面一炉檀香,前后各一个蒲团。天琢大师面向墙壁,盘腿端坐着,低声诵经。
小沙弥躬身合十道:“师父,方采林到了。”
天琢大师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缓缓起立,转过身来。
我双腿一曲,跪了下去,手中的无泪神剑掉落在地上,双手向前,深深拜倒,哽咽道:“大师,我回来了。”
天琢大师上前扶起我,眼眶也已微湿,道:“好,回来就好”,转脸对小沙弥道:“虚尘,取我创伤药来。”
我解下身上的包裹,将五系魔法珠放在桌上。接着将北方万里之行,联手五大派首领,杀掉妃子白的经过,大致述说了一遍。
天琢大师倾听中,已将我胸前的伤口清洗,细细涂上创伤药膏。一旁的虚尘,不时唏嘘惊叹,倒听的津津有味。
这时屋外传来熟悉的“呜呜”叫声,我欣喜道:“是五行狐?”
天琢大师点了点头。虚尘立即跑出去,将其抱了进来。
这狐狸通体洁白如玉,眼大耳长,果然与灵宫那只一模一样。
我忙道:“大师,是不是这狐狸尽数吃下五系魔法珠,即可救得羽澈性命?”
天琢大师道:“不错,五行狐有还阳回生之效,令人再生造化,灵宫那只常年受颜裳法力催养,加上缥缈谷灵气萦绕,五行之气保存完整,而我这只一直以来仅做普通宠养,逐渐失了灵力,唯有这五系魔法珠可令其恢复。”
我激动不已:“好,好!”
虚尘轻轻将狐狸放在桌上。只见天琢大师闭上眼睛,左掌竖于胸前,曲起中指和无名指,指尖微微泛出光芒,金**法珠缓缓升起,停在半空中,不住转动,耀眼金光中愈转愈快,且不断缩小。片刻,橙果大小的魔法珠慢慢变的似葡萄一样,随即缓缓下落,那狐狸张口接住,咽下了去。
天琢大师收起手掌,狐狸的眼睛里两道金色的精光爆射而出,欢叫数声,随即金光渐弱,慢慢平静了下来。
虚尘抚摸着狐狸,笑道:“好吃吗?”
天琢大师道:“它每吃进一颗魔法珠,需三天三夜才可将灵气吸收消化,方可再吃下一颗。”
我惊道:“三天,那岂不要足足十五天后,才能真正成为五行狐?”
“正是。”
我转头看向外面,喃喃道:“十五天,十五天。”
天琢大师道:“救人之事,务必谨慎耐心,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前功尽弃,急不得。”
我道:“大师说的极是,我虽然心急,这十五天倒也等得,只是这逐鹿城里有不少高手都对这魔法珠心存觊觎,来时已被一个独脚的铁拐高手,和鹿王府的下人为难,此番我行踪暴露,这十五天怕是免不了事端。”
天琢大师沉思片刻,道:“那些人既然盯上你,势必会将你的身世和经历查个一清二楚,当时被遣散的灵宫人有不少散居在逐鹿城,缥缈谷上的事情也不会是秘密,只怕那后山洞湖也会被翻出。”
我大吃一惊:“不行,我要去守着灵宫!”起身欲往外奔。
“等等!”天琢大师叫住我,“倒无需急于一时,灵宫最大的诱惑是无泪神剑,他们也并不知你拿魔法珠只为救一个女子,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注意到后山洞湖。”
“可……可是……”
虚尘道:“你老实听师父讲完吧,你要就这么走了,那些人岂不都来我们云归寺抢东西了?”
我低头道:“是,大师勿怪。”
天琢大师道:“无妨,你本是聪明人,只是心中痴念太深,一时情急容易乱了阵脚,你说的对,守在灵宫确有必要,你已尽通惊龙池天文之术,逐鹿城中无人是你对手,拿好无泪神剑和魔法珠,这在你手中才最为安全。”
“是!请问大师,那些都是些什么人?”
“逐鹿城里鱼龙混杂,有所气候的共有五人。”
彩戏师,最初只是城中一个变戏法的卖艺人,却从这种传统的民间戏法中悟出一套法术,自成一家,擅长易容术、隐身术,千变万化神出鬼没,没有兵器,或者说任何东西在他手中都可以变成兵器。
梦舒,城中最大的妓院,春雨楼的老板,擅长魅心术,曾经多次不战而屈人之兵,据说许多人都甘心死在她的手下,因为她有一种可以让人无比愉悦的死法,兵器,软剑。
鹿公子,逐鹿城城主之子,年少英才,风流倜傥,是全城钱财最多、权利最大的人,法术修为上极有天赋,一点即通,师承超过百人,但总能青出于蓝,没有一人真正配做他的师父,兵器,飞扇。
铁杖青,底层的市井之徒,爪牙众多,消息灵通,整个逐鹿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擅长群战,打法尤为拼命,兵器,铁杖。当然,此人已被我杀死。
潇雨田,极为神秘的一个人,法术特点不祥,见过他出手的人无一活口,相传无所不知的铁杖青只因见过一次他的背影,便戳瞎自己的眼睛,斩断自己的左腿,才得以活命。有人说潇雨田早已不在逐鹿城,以致许多年来杳无音讯。
离开云归寺,天琢大师让我走的水路,沿着寺院旁的那条大江可绕到城北,而无需再过闹市区。之后他会每隔三天,亲自去找我取一个魔法珠。
站在小舟上,看着渐远的云归寺,我心里充满忐忑,却并不是因为那四个高手,而是临行时天琢大师最后的那句话:方采林,你,现在就是妃子白!
我为什么会是妃子白?
众矢之的,无人可敌,岂非正是妃子白?
但妃子白还是死了,虽然他完全可以不用死,他有无数机会杀死威胁自己的人,但是他太自负,太低估对手。
天琢大师要告诉我什么?吸取妃子白的教训?遇到敌人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举击杀?
我哀叹一声,转过身,遥望着小舟前行的方向,抚着身上的包裹,握紧手中神剑,脚下运力,船行迅速加快,向着缥缈谷,向着羽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