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诸葛老爷子不知什么原因,带走了诸葛小子,消失在了屈炘的视线中,那年,屈炘伤心了很久,那年,屈炘十三岁。
现在,十四年过去了,也不知诸葛老爷子与诸葛小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现在又在哪里,也不知道诸葛老爷子现在还是不是嗜酒如命,还是那副老酒鬼的模样,也不知道诸葛小子有没有变黑一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般白,白的让姑娘都心生嫉妒。
你们爷俩啊,知不知道,屈炘这些年很是想念啊!
诸葛小子名茅庐,可惜,不叫南阳。
不过,屈炘希望诸葛南阳便是童年的那个玩伴诸葛茅庐,打心底希望是。
茅庐?南阳?南阳诸葛庐!
作为酒吧的老板,来酒吧找乐子的人自然免不了是要与屈炘客套寒暄一番的。至于是仅仅做个点头之交还是为了搭上屈炘这位川蜀袍褶大哥的船,想着从而平步青云的心思可就只有众人自己清楚了。不过,不管众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屈炘对众人的寒暄都是点到为止。
在黄志的引领下,好不容易来到年轻人的面前,却发现年轻人周围围了一圈胭脂浓厚的少女、少妇。对这些久经风花雪月的女人来说,好不容易遇到个俊俏的不像话的年轻人男子,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呢,更不消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了。如果年轻人表现的镇定一些,再配上他那举世无双的脸蛋,说不得便可以变得冷面无双,从而使得这些女的便只能远远观望,而不能近处亵玩里了。哪里能现在这样,憋红了那张俊俏的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差没在额头上写下‘我是雏,来调戏我啊’的字样。这样的情况,这群如狼似虎的娘们不调戏你,调戏谁?没当场吃了你,便不错了。
屈炘挥了挥手,黄志能混到今天的地步,眼力劲儿自然差不了。在黄志将这群莺莺燕燕的少妇、少女们带走后,屈炘坐到诸葛南阳的对面,水流则被留在了楼上听候李凤霜的吩咐。
诸葛南阳长长出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喉咙又是一阵辛辣,只不过,在诸葛南阳看来,这辛辣也要好过刚才那被女人围住的场面。
诸葛南阳终于缓过气来,,心有余悸道:“娘咧,这些姐姐们可真热情,我的心肝现在都还在扑通扑通的直跳,差点儿破了我的心境。怪不得老头子总说,外面的女的不是母老虎就是粉红骷髅骨。真的是吓人”
屈炘听着诸葛南阳的唠叨,忍着笑意。等诸葛南阳唠叨完,平静道:“你是要找这家酒吧的老板?”
“嗯,在外面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诸葛南阳再次说道。
“我就是,你家老头子找我是为了什么?”屈炘开门见山道。
诸葛南阳瞪大了那一双丹凤眼,细长的眸子令女人心醉也心碎,“你是?!”
诸葛南阳虽然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却也知道不能因为别人一两句话便相信别人,就算对屈炘有好感也是一样。当即正襟危坐,盯着屈炘,沉声道:“我家老爷子说‘当年,屈家老头子给了他一株救命药草,他欠屈家老头子一点东西,你知不知道屈家老头子给的是什么?”
当年,一位老人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眯起眼睛,嘴里吧唧着旱烟,两手插在袖口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老人身边蹲着一位眼睛透着精光的小男孩,穿着厚厚的棉袄,一副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模样。
小男孩转头看向抽烟老人,道:“爷爷,诸葛爷爷昨天又找你喝酒了,他又喝醉了,又在说些什么你们年轻时候的胡话,我也没听清,你给我讲讲呗?”
老人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悠然地在天上飘着。老人复低头看着身边的孙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用低沉而带着沧桑的嗓音道:“好吧,爷爷就给你讲讲。”
老人的思绪好似又飘到了那个年代,那个山脉。
老人沉默了片刻,似在酝酿措词,只听老人缓缓道:“你诸葛爷爷啊,昨天说的是爷爷在长白山替他寻药的事情呢,那时你诸葛奶奶得了重病,而你诸葛爷爷又要留下照顾你诸葛奶奶,分不开身。就只有爷爷去替你诸葛爷爷寻药了。”
老人吧唧了口旱烟,停顿片刻,似在回忆当初那段艰难的岁月,继续道:“爷爷在长白山里待了三个月,总算找着了一株八叶参王,急匆匆赶回村里的时候,你诸葛奶奶已经快不行了,要是再迟个一两周,你肯定就不能见着你诸葛奶奶一面咯。”
老人似管不住嘴了,“再过了两年,你和诸葛家小子在同一天出生了,在你们出生后半年,你诸葛奶奶就去世了,那株八叶参王,也才用掉了一半。也就那半年,你诸葛奶奶是天天在笑的,就是和你们俩臭小子在一起才笑哦。”
老人看着身边专注听自己讲往事的孙子,笑了笑,“你们啊,肯定是记不住了你诸葛奶奶的样子咯。”
老人抬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又略带自嘲道:“我也快忘记咯。”
时间不等人,岁月不饶人。
纵然你是世人眼中的半个神仙又奈何。
那时的小男孩自然不知道在长白山中独自生活三个月是什么概念,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三个月’,好像很久的样子。只是知道,‘三个月’,我家的小花该长出新芽了吧!
屈炘压下内心的激动与惊喜,缓缓道:“屈家老爷子当年花了三个月为诸葛奶奶寻了一株八叶参王,不出意外的话,参王至今应该还剩有一半。屈家老爷子有个孙子叫屈炘,有个孙女叫屈员。诸葛家有个小臭屁孩儿,叫诸葛茅庐。”
屈炘双手搁在双膝上,身体向前倾斜,抬头看着一脸激动的诸葛南阳,略带调笑的道:“毛驴,你啥时候改的名儿?”
被唤作‘毛驴’的诸葛南阳兴许是因为太过高兴,自动忽略了‘驴’和‘庐’的差别,就算听出来了,现在也不和他计较,估计也是不敢计较的,小时候挨揍的记忆仍然是历历在目。
诸葛南阳只是激动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庞,渐渐的和十四年前的那张脸庞溶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依然可以在坚毅的脸庞中看到自己熟悉的痕迹,这些做不了假,骗不了人。
诸葛南阳激动的无以复加,说不出话。
人生乐逍遥,他乡遇故知,
屈炘看着诸葛南阳的这幅震惊模样,调笑道:“瞧你这样,还是和当年一样。你看看周围那些女人看你的眼神,那火热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吃了你。”
诸葛南阳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女人又是跟吃了****似得,抛媚眼的抛媚眼,丢飞吻的丢飞吻,没见一个矜持的。
诸葛南阳一个激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紧转过头来,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又惹来女人们的一阵尖叫。
屈炘瞧见诸葛南阳这一无里手。咧嘴无奈一笑,心中不禁俳腹,这小子是不是经常这样勾引女人?!
屈炘记起那个面容清瘦的老人,问道:“诸葛爷爷呢?现在在哪儿?身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好?”
诸葛南阳想起老爷子临走时候的话语,缓缓道:“爷爷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他只是临走的时候给我说了他要去找一些老朋友拿回一些东西,再不去的话,这些东西又该留给你们去了。他还说,这些老家伙,走的走,隐的隐,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的到。而且,屈爷爷的那一份,他也会替屈爷爷拿回来,然后交给你。人老了,也就那样了。不过,再活个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屈炘记起正事,疑惑道:“对了,你在门口说你找我,找我做什么?”
“爷爷让我给你拿样东西”。诸葛南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是古澶木制作,看其色泽,少说也有百来年了,盒子上面雕刻着图案,大约是莲花模样的一朵花。就算不看里面的物品,仅仅就盒子本身而言,就是个简直连城的好东西了,还是几千年有价无市的那种,能放在这样的盒子里的物品,那自然是极其罕见的。
屈炘起先瞧见诸葛南阳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谨慎?还是贴身放的。”
诸葛南阳也没回话,只是看着手中的木盒,缓缓将木盒推到屈炘身前。
屈炘看着眼前的木盒,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伸手抚摸着眼前的紫色古澶木盒子,像似在抚摸爱人一样。
那一年,老头子还未离去,屈炘还经常去诸葛南阳家玩。屈炘就经常看见诸葛老爷子对着这个木盒发呆,一次乘着诸葛老爷子不注意,两个小家伙,悄悄的把木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用黄色丝绸包裹的东西,少了一半,在他们还未来得及进行更深一成动作的时候就被诸葛老爷子抓了个正着。那次,两个小家伙的屁股都开了花,
事后,两个小家伙无意间看见诸葛老爷子紧紧地抱着那个紫色的古澶木盒,无声的流泪,默默地发呆。
两个小家伙不知到诸葛老爷子为何哭泣,只是以为自己把爷爷惹哭了,就静静地站在墙角,也顾不得火辣辣生疼的屁股,忍着疼痛慢慢走到诸葛老爷子面前,轻轻抓住老爷子衣服的一角,怯生生叫到:“爷爷!!”
老爷子用粗糙的衣袖,抹了把泪水,转头看着两个做错了事,一脸委屈不安的小家伙,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脸,将紫色地古澶木盒放在怀里,伸出两只干瘪瘪像老树皮一样的粗糙大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也不言语。
那以后,两个小家伙再也没有动过那个紫色的古澶木盒子,尽管依然好奇里面那用黄色绸缎包裹的半截东西是什么,尽管依然不明白那次老爷子为何哭泣。
屈炘抬头看着诸葛南阳,后者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一个人什么都有了的时候,那就很少再有什么事、什么人或者什么物能够让他心绪波动,就像一潭死水,无风不起浪,有风才见涟。屈炘在别人眼中,或许是成功又成才的典。照理来说,能让此时的川蜀大袍哥激动的事不多,而此时屈炘略显颤抖的手却已经表明了川蜀大袍哥内心的不平静,显示了事情的不一般。
屈炘终于打开了盒子,里面还是和记忆一样,一块黄布包裹着的半截物品,略有不同的是,在黄布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用毛笔写就的四个字,字迹干净利落,不见丝毫拖泥带水,一手毛笔字写的铁骨铮铮。
八叶参王。
仅剩一半人参。
屈炘缓缓的打开丝质黄布,静静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略显干瘪的半截人参,沉默不语。酒吧里闪烁的灯光照在屈炘脸上,也看不出表情,分不清是喜是忧,是乐还是愁。
诸葛南阳依然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表情在那里正襟危坐,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屈炘拿着半截人参发呆,跟着沉默。
许久过后,屈炘重新包好那半截人参,放进紫色的古澶木盒中,抬头看着诸葛南阳,深吸口气,问道:“毛驴,诸葛爷爷怎么把这半截人参给了我?”
诸葛南阳轻轻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爷爷只是说这半截人参你肯定会需要的,准确的说是那个在床上躺了几年的未来嫂子需要的。他还说就算有这半截人参,未来嫂子也需要大概三年左右才能醒转过来,毕竟一个人的精气神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屈炘默然无语,紧紧握着手中的古澶木盒,只是闭上眼睛,抽了抽鼻子。
一处闹市中,灯火通明,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头坐在树下椅子中,半眯着眼看着在远处灯光下玩闹的孩童,似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又似被孩子的天真烂漫所打动,枯松般的脸上流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抬头看着天空,却发现一颗星也没有,老头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稀罕。老人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玉镯子,镯子上面的颜色已经差不多掉光了,显得有些灰暗,或许是灯光太暗的缘故,老人将玉镯子拿至眼前,对着玉镯子柔声道:“媳妇儿啊,咱们欠的情,该是还了有一半了吧,屈家那小子啊,这些年过得可不轻松啊。那老烟枪也是,说走就走了,你说他走了就走了嘛,也不把这烂摊子解决掉,到头来还不是苦了这些小子。看我下去以后不找他算账。”
“也不知道那小子找到屈小子没有,屈小子现在可是不得了啊,整个川蜀道上的大袍哥了,这以后的江湖可是要不一样咯。”
“嘿嘿,那老烟枪这下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屈小子不错,那些小子也不错嘛。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还能动几年,倒是能让那些老家伙不敢有太多过于明显的动作,至于能把这江湖搞成什么样,就是他们的事咯,也看你这老家伙在地下保佑不保佑他们咯。”
老人坐在那里对着个镯子唠唠叨叨,来往的人都以为又遇见了个疯子,连忙拉着自家孩子走的远远的,嘴里说着晦气晦气,怎么这些倒霉事总给自己遇见。心想着过两天是不是得去庙里烧些香,让庙里的神仙菩萨帮忙去掉身上或许有的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至于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这就不是这些人能知道的了。不过,神棍肯定是不少的。当然,要是被这些人知道,他们骂的那个看似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是被人尊称为半仙的人的话,也不知会不会立即请回去当作座上宾。就算会,估计老爷子也是不乐意去的。
屈炘轻轻打开盒子,握住那一半人参,似乎就握住了那个纯洁的一塌糊涂的女孩,似乎就有了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筹码。
屈炘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眼前浮现出的那个女孩的面容也渐渐淡去,小心翼翼的把古澶木盒子放进怀里,深吸口气,继续与诸葛南阳聊着这些年各自的过往,时不时的传出一些笑声,又惹的周围那些如狼似虎的娘们的一阵尖叫,最开始诸葛南阳还在意这些尖叫,到后来聊得起兴,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南阳南阳,诸葛卧龙躬耕于南阳,茅庐茅庐,布衣居于茅庐。开始名为茅庐的诸葛小子现在是诸葛南阳,估摸着该有南阳诸葛先生之大智近妖,胜而不骄。至于诸葛先生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的社会是奢求不来的,得之则幸,失之也不会有憾。而屈炘之于诸葛南阳,却是如现在埋在几尺长方的黄土地下当初在那个穷山沟里成天吧唧旱烟的老头子所说一样,“如雾之于水,面之于麦,剑之于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