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屈炘等人从大排档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早在约莫一个小时之前,另一桌的黄江湖等人就先走了,估计是由于太过兴奋的原因,黄江湖是被人抬着出去的,对此屈炘也无可奈何,就算他是川蜀道上的新晋大袍哥,就算黄江湖即将成为在他手下讨饭吃的人,他也总不能管天管地再管别人拉屎放屁了,况且现在这个时期,对黄江湖来说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做,喝醉酒也耽误不了什么大事,就由着他了,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生休息一觉,醒来之后把事情交代、收拾一番就差不多该上路去浮生酒吧报道了。
于得水没有同屈炘一路,临走之前告诉屈炘他有自己的去处,并且还有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明确地告诉了屈炘自己总不可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便找上门去,并且说道要是真的与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不一样,这顿饭的香火情还不足以改变他心中当初的想法与最初的怒火,当然屈炘也并没有这样认为,要是真的就怎样信了,他也就不是东北道上年轻一代的标杆人物之一了,屈炘点头表示理解,也没有刨根问底对方要去何处,毕竟就是小人物都有一点儿小秘密?更何况对方是个不能以常理论之的东北山林熊,要是他真问出来,就落了下乘,即便不至于被划到不识好歹之列,也要打上川蜀道上大袍哥不过如此的标签。
目送着于得水魁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屈炘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并没有着急上车,反而从兜里摸出烟来给每人点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狠狠抽了两口,四个大老爷们儿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靠在老旧吉普的车头,在昏黄街灯下拉出斜长的影子,显得有些萧瑟落寞。
若是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看见这一幕,除去那位俊俏到用漂亮来形容、一脚登在车上,一手拿着烟旋转不辨雌雄的白衣人,估摸着会说上一句,真他娘的有味道。这大概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了,而屈炘等人大概就是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了。
瞥见在身旁打了个哈欠的李青衣,屈炘轻声道:“青衣,累了?”
抽了口烟别样韵味的李青衣道:“还好。”
演了一场大戏,又出来熬到现在,屈炘估摸着李青衣差不多应该有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不累才是怪事,连他这样熬夜是家常便饭的人都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更不用说极少熬夜至凌晨的李青衣,只怕现在李青衣眼皮已经打架不下千次。
屈炘满心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事,不会上台唱大戏的李青衣也不会这么累,也就不会跟着自己这个好事没干多少坏事干了一箩筐的大流氓、大坏蛋出来熬到现在,现在的李青衣应该正在温暖的被窝中梦着周公,而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在街头顶着如潮水一般的倦意吹着瑟瑟冷风。
屈炘狠狠掐灭手中剩下的烟屁股,丢进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拍了拍李青衣的肩膀,“青衣,上车,送你回去休息了。”
再也熬不住的李青衣闻言点了点头,学着屈炘的样子掐灭烟头,同样扔进垃圾堆里,钻进车后排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怀里,头一仰,闭上细长眸子,看样子是打算就此小憩片刻。
赵一扔掉烟头揉了揉脖子,咧嘴一笑,钻进副驾驶,他可不想由于开车这么一点小事和水流这个毫不近人性的家伙开战,况且他心底不得不承认的是水流的车技的确要比他好上一截,毕竟关系着屈炘等人的安全,再小心也没有错。
一直以来,充当保镖角色的水流都是在屈炘上车之后再上车,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看见已经一半身子已经钻进车内的屈炘,水流正准备上车,却发现屈炘突然停了下来,并看向自己身后,打开车门的水流猛然转身,浑身肌肉紧绷,紧紧盯着街灯下不远处那个打扮怪异的男人。
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外面闲逛的人,绝对不会是多么善良的人,况且还是这么个打扮怪异的人,更重要的是来人的方向明显是自己这边,那就由不得水流不多长个心眼了。
回到车内的赵一也已经发现了异常,皱起眉头下车,不露痕迹地来到屈炘前面,等到看清男人的怪异装束也如水流一样浑身肌肉紧绷,显然同样感觉到了来人身上的不同寻常。
估摸着车上的李青衣实在是累了,依然双眸紧闭,睡着了。
等到来人走进,屈炘才发现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之前由于那个估摸着十一二岁的少年走在中年男人身后,被男人挡住了身影,所以三人最初并没有看见,一直到少年探出个唇红齿白的小脑袋三人才发现。
屈炘走到赵一右边与其并肩站定,在其右侧就是水流,看着男人的这一身装束,怎么看都怎么像......一身道袍。
来人在屈炘身前两步开外停下,看似询问实则陈述的语气道:“屈炘?!”
屈炘皱起眉头,一不留神就按照心中所想疑惑道:“道长,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道长露出一个春风和煦般的微笑,道:“你都知道我是道长了,怎么能说不认识,况且就算不认识现在也认识了嘛。有道是‘见面即是缘,有缘才相见’,”道长一副很自来熟的样子,接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的缘分不浅!”
屈炘“......”就你这身装束,谁不知道你是个道士啊,至于后半句眼前之人带着疯癫嫌疑的言语则自动被屈炘过滤掉了,“道长,找我有事?”相比于不信鬼神、不敬黄老的宋邯郸来说,屈炘虽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神仙、佛魔这种传说中的顶大人物,可最起码怀着敬畏之心,连带着这些人物传说中的传人道士、和尚同样和颜悦色、礼遇有加。
道长正色道:“有。”
屈炘请教道:“什么事?”
很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道士出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贫道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或有血灾,切记一切行事小心谨慎.......”
赵一眉毛一挑,若是任由这疯道士说下去,还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荒唐话语来,当即就要卷袖子揍人,却看见屈炘向自己与同样忍不住要动手的水流使了个眼色,两人硬生生压下揍人的冲动。
中年道士停下话语,低头看着拉扯着自己袖子的弟子,皱眉道:“干啥,我还没说完呢?”
同样穿着一身干净道袍的小道士怯生生道:“师父,你再说下去就要挨揍了......”
屈炘三人目露异样,难道这小道士还能看透自己想的什么不成?
中年道长一巴掌拍在小道士头上,“胡说。”接着转头看向屈炘等人,换了个表情,“那啥,今天天晚了,贫道还有事,咱们有缘再见哈。”
不等屈炘等人说话,中年道士带着小道士转身便走,提着小道士的耳朵,“让你不要再外人面前说这些,你还敢说,师父我万一被人揍了咋办?”
“师父,我错了。”
“回去罚做一周的家务。”
“......“
屈炘看着这对古怪的师徒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沉默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只当是遇见了一件有趣的事,大手一挥,笑道:“上车,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