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江湖佝偻着身子说出那句“炘哥,我想跟着你混”之后,众人皆尽沉默下来,神色平静,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试问谁没事会拖着一箱啤酒到别人桌去,却仍是没有想到来意竟是如此,而小鼠一桌人同样沉默下来,准确的说是更加沉默,气氛竟隐约有几分凝重起来,相比于屈炘一桌人,他们早便知道黄江湖过去的目的,现在听见说出来,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忐忑,就如他们自身已经变成了黄江湖。
赵一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向除了他们这一桌之外的另一桌人,正好迎上四人的目光,赵一朝着四人咧嘴一笑,而后转过头看着佝偻在一旁的黄江湖,笑而不语。
屈炘转头看着这个一出口便石破天惊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左右年纪,身材修长,长着能让寂寞妇女心甘情愿倒追的俊俏脸庞,穿着几十上百块的廉价衣服,不出众,真要让人记住的估计也就只剩下那张不输小白脸的俊俏脸庞了,屈炘看着这个佝偻如狗尾巴草的男人,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扯过一张板凳给身旁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反问道:“为什么想跟着我混?”
他并没有在意为何眼前之人会知道自己这一伙人,自打自己上位以后,便如同成了站在船头最前端那一小撮人之一,在独揽风光的同时必然会承受更多的风浪,必然会是被人瞩目,被人知道却不知道别人也在情理之中。
黄江湖当然没敢顺势而为坐在那张板凳上,虽然混了十多年的江湖生活,虽然被人叫做白活江湖,虽然没有混出多大的名堂,可就算是整座江湖的水每天喝一碗,日积月累下来也该有几大缸了,就算是每天见识整座江湖的一丁点,也该学明白了在江湖中一些做人的道理,这么多年的江湖历练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张没有倒刺的板凳坐不得,坐了便真的于眼前之人擦肩而过了,更何况黄江湖并不傻,他依然佝偻着站在一旁,斩钉截铁道:“因为跟着你混有肉吃,有女人睡,有钱赚。“
屈炘笑道:“就算是跟着别人同样有肉吃,有女人睡,有钱赚,说不定比在我这里混还要好很多。”
于得水满脸笑意地看着两人,毫不掩饰自己饶有兴趣的打量神色,于他而言,能看见这一幕很是有趣,因为他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况且在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即便是自己遇见了,也不会理睬的,他同时也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清秀男人,尽管有走在大街上往乞讨者碗里放钱的举措,也愿意给很多人机会,可真要走进他眼里,或许并不比自己的要求低多少,只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按照调查显示,这个清秀男人有时却也真的要求奇低,有时便是很有才能的人他也不会收到麾下,暗中调查出来的结果便不下两次。
他很想看看最终这个叫做黄江湖的男人会不会被收到其麾下。
黄江湖坦言道:“跟着别人或许也如你所说,会比在你这里混要好,可整个川蜀道上只有你叫屈炘。”
水流历来没有多少动静的眉头悄然而皱,可想而知,这句似乎很平淡的话语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以至于历来不关心外事的他头一次正式打量着扬言要跟着屈炘混的男人。
‘整个川蜀道上只有你叫屈炘’,听见黄江湖话语的屈炘默然,这句话在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那时的屈炘还是个正儿八经一穷二白的穷小子,那时的他看个电影的钱有,可那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爹娘一滴汗一滴汗换来的,他舍不得,是真的心疼,到最后只能委屈了她,也是真的心疼,最后的最后,从来觉得委屈了她的他只觉着这辈子应该都是委屈了她了,是真的不舍,仍是真的心疼。
现在已经不是穷小子,已经是川蜀道上言语权最重一拨人的他同样觉着如此。
已经有能力带她看尽世间繁华,带她做任何想做之事,可让他永远心疼的是或许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让他愧疚稍小的是幸好当初未曾少年许白首,不至于现在自嘲遗憾满胸膛。
没人知道在屈炘心中的那块地上,时不时的会不由自主想着倘若当初是去看了那场电影,是不是愧疚就会少一点,倘若当初是去见了她,是不是遗憾就会少一点,而温暖便会多一点。
回过神来的屈炘咧嘴轻笑无声,摇了摇头,突然感觉有些落寞,有些意兴阑珊,默默为自己倒满酒,再为身旁佝偻站立的黄江湖倒上,平淡道:“可我为什么要你?”
“因为我可以做你的一条狗,一条你说咬谁便咬谁的狗,尽管你的手下或许并不缺少这样的狗。”
狗?狗尾巴草?原来从来都是一样的卑微着与佝偻着。原来都有一个‘狗’字啊。
绕是在座之人都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各方人物,却还是从来都没有听见过以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人。狗?无辜之物作骂人之语,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好事物,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听到了,而且还是形容自己,却让人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决绝以及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意。
屈炘望着这个以狗来形容自己的男人,两人皆不说话,黄江湖是不知说什么,却坚信自己会被收编到麾下。片刻后屈炘拿起桌上为其倒满的那杯酒,轻声道:“来,喝了吧。”
黄江湖如释重负,接过屈炘端在手中的满杯酒,一滴不洒,一滴不剩,全灌进了肚里。
赵一一口闷完瓶中剩下的啤酒,哈哈一笑道:“我喜欢。”
水流与李青衣默不作声,只是静静为所有人倒满酒,于得水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如果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处理,明天就可以去浮生酒吧报道了。”
黄江湖点头之后再次喝完杯中酒,走向小鼠等人一桌,身影佝偻如旧。
默然放下酒杯的年轻人嘴唇颤动,悄不可闻。
“我愿少年许白首,掩子半世哀愁;我愿倾生吻子眸,许子倾世温柔;我愿生世执子手,伴子轮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