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提过,折剑匕首的用法,就是以这卡槽迎向刺来的剑。如此,则剑刃便会被卡槽两面夹住。到那时,匕首的主人只需转动双臂,即可发力将对手剑刃折断。
成实之前左手以剑鞘应付老大渔网时,右手的锈剑也没少下工夫。
老二始终等着成实把剑刺来,而成实却偏不让他如意。右手剑或砸或抹,就是不用剑尖。这种乌龟似得打法,让老二战得颇为懊恼。
见此刻成实终于出剑,他心下大喜,他双腕一转,面上带笑地去套成实剑尖。
有人喜,也有人忧。他的兄长——那位施展着铁钩渔网的人——却隐约从成实的剑招中,嗅到了一丝异样。
一把剑杀人的地方,大多在于剑尖,剑尖不用胜负便难分。成实既然不攻,便专心防守,他一手锈剑一手剑鞘,招式时而单剑时而双锏,用的十分守,一分不攻的打法,倒没有落什么下锋。
此刻他为何陡然变招?这个面相古板的镖师,真的如同表面看上去那般缺少心机吗?
“二弟快退!”
老大叫得太晚,他喊出声时,那老二左手火光已起,成实心机已逞。
老二的手并不是普通的手——方才用“獠搭”暗算成实之时,他一爪直取成实面门,反被他塞了个灯油罐子在手里。虽然在衣襟上擦拭过,但此刻老二左手上依然留着一层遇火即燃的油。
而成实的剑也并不是普通的剑——老二正要拧腕断了成实剑刃时,之间成实身子顺着对手的力道一歪,同时右手一抽,那把锈剑被折断之前,从下边面前脱离了卡槽。成实抽剑时这一歪精确得很,这剑抽出时,卡槽并未将剑刃夹死,却也卡得不松,两把兵器一路摩擦,只磨得青烟袅袅,发红的锈斑在剧烈的刮力下四处飞溅。
老二眼睁睁看着这柄必断之剑从自己手中逃脱,也眼看着两三颗滚烫的锈斑,溅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油,遇火即燃。
不到一息之间,老二左手手掌火起两尺之高,明亮的火光将成实晃得眼前一阵模糊,只好闭目舞起剑鞘,又往后连退了五步。
“好招……”那个轻柔似乎在远处赞了一句。
“我若快些,这招能打得更好。”
“总是好招……”声音越来越远,成实感觉几乎要听不清了。
“你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成实没有去在意中计受伤的敌人,也没有去警惕伊芙蓉的安慰。他好像懒得去想、懒得去打,只是喃喃说出了“你要走了”这四个字。没有回答,成实发现这随心的一猜,正猜中了答案。
轻柔的声音没有再传来,反而是另一个沧桑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就在成实重新睁开眼睛,货棚入口的草席掀动,一个一身绿衣双手带着铁虎爪的人跃入棚内。他身法未停,直奔到老二身边,只见他痛得满脸是汗,左手死死捂在衣襟之中:“大哥,二哥怎么了?”
见到绿衣人,那老大本来满是厉色的神情稍缓,他一指成实:“四弟,杀了这个常威镖局的人。”
若说那老大神色中多了一分杀人的自信,伊芙蓉多出的一分便是不祥之感,唯有成实依然无怒无哀,手握锈剑笔直地站在原地,除了略略打量了那绿衣老四一番,便与一尊雕像无异。
“四弟小心了,这人剑中藏有引火之物。”兄弟二人摆好架势之时,那老大低声提醒着,只是他语气措辞,已然顾不得作出原先那种诡异骇人之状:“你二哥的左手便是被他烧伤的。”
老四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成实的剑。
岩缝般的嘴唇一抿,好像正在冷笑,成实横剑当胸朗声道:“你要杀我,过来动手便是,你我本没什么仇怨,人各有志而已。但若你辱我佩剑,成某拼得性命,也要将你斩于此地。”
“就凭你这点本事,想杀我么?”那老大反问一句。
成实不接他话,只将手中剑翻了个面,似乎是要让那老四看清楚:“成某这把剑,外无花坠、内无机关。”
那老大道:“你这番话,是沾沾自喜,还是想乱我兄弟之心?”
成实不再开口,反倒是伊芙蓉此刻恰好冲破了第二个穴位,她自在一旁调息,听见老大话语心中一动:“这怪人以往说话,都是和他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指桑骂槐的,从不正面与我们讲一句,此时怎的换了口气?”
想到这儿,她立刻舍了即将冲破的玉棠穴,出言激到:“你原本说他挡不住你,现在他挡住了;你还要说他杀不了你,哼哼,老娘看你一脸死兆呢?。”
“死?”老四满脸厌恶地冷笑一声:“江湖上吃饭的人总是要死的,就看谁死的快。我们兄弟什么时候死不知道,但是你乌麟镖局的人,肯定死在我们前头。”
伊芙蓉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那老四不理伊芙蓉,转头对老大道:“郑公子已将受伤的那些乌麟镖师赚了过来,这女人已知我等身份,我们速速将这二人处理了,莫要让公子功亏一篑。”
“这女人我早也不想留了。老四你身法好,我缠住这个镖师,你先刮下女人几两肉来,给老二补补身子,嘿嘿嘿……”阴狠的笑容重新回到老大脸上,他用这种笑容盯着成实,问道:“你不是吃定我们不敢动这小女娃、不是很会挡么?现在我倒要看你怎么个挡法!”
那绿衣老四果然身法快过老二许多,成实见他肩头一动,刚跨出一步想拦他去路,却只觉得背后一凉,三道爪痕已印入左后肩,伤势深可见骨。
“卑鄙,又用这般奸计!”伊芙蓉见他俩又以“獠搭”之法令成实分心受伤,不禁怒骂一声。
“嘿嘿,这声东击西之法……”那老大话说到一半,却听一阵“呜呜”尖啸声贴面叫响,只见成实舍了伊芙蓉、也将背后的老四撇下不论,单剑直往老大额头劈来。
这声音仿佛比阴间冷风更骇人,老大心胆先怯,惊呼一声便贴地往边上滚去,只觉发根有被扯裂之感,好似头发被那锈剑都拉断了一把。
等他再起身挥舞渔网时,却听成实淡淡声音传来:“你要以伊少镖头安危相要挟,成某也可以你二弟性命做筹。”成实说话时,他的剑已自上而下点在了老二的喉结处,莫说吐一丝劲力,便是成实放手由得剑坠下,也保管能割破那老二的气管,教他死的痛苦不堪。
那边绿衣老四被他大哥惊呼所扰,尚未挟持伊芙蓉,见二哥被制住,他反倒不急不躁,退开两步,移到棚门口道:“你若敢伤我二哥,我这便回那乌麟残部队伍中,那群镖师对我毫无防备,届时杀光他们只需一包剧毒,连动手都免的。你手上捏着一条命,我们弟兄手上捏着十多条命,如何,你换得起么?”
伊芙蓉并不信:“少拿我弟兄来糊弄你老娘!几个贼子的话,也骗得过我们么?”
“哼!臭娘们儿!”那老四虎爪一晃:“再敢多说一句,我先把你第一个送走!”
伊芙蓉瞪着眼毫不相让:“成镖头,现在就砍了那枪崩侯,让他杀老娘,一命换一命老娘这笔买卖做得起!”
“你最好相信。”阴恻恻的声音,却是从那被制住的老二口中想起:“你当今日之局,只由我兄弟几个布下的么?伊芙蓉,从你和鱼少群他们进了这青羊集起,咱们早就给你下好套了。”
他的声音还略显痛苦,并没有原先那样的狠厉,然而伊芙蓉的双拳却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