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实的剑锈得很厉害,剑身有些地方甚至蚀出了蜂窝般的孔洞。
他挥剑时并不像普通兵器破风厉啸,反而会传出哨子般“呜呜”声。就在这阵阵哨子声中,成实和那对怪异的兄弟战到了一起。
伊芙蓉就在他身后,她的穴位还没有冲破,身子软倒在一圈缆绳上;他面前是绑走伊芙蓉的两兄弟,成实至今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反而更好。”成实忽然生出这样一种感慨。
说起来,记忆中每一场的真刀真枪战斗,对手都是不通姓名之敌,不论是在走镖路上遇到的悍匪,还是更久之前……
然而这一战对成实来说,却比普通的护镖更复杂。
“这二人兵器如此少见,江湖上没有听说过。不,我的江湖见识还是太短浅了,渔网和匕首,一软一短,只需舞起兵器,令其不得近身,便能自保有余吧。”
老大掌中那捆渔网时而张开如伞、时而收成一条软鞭,层层网影中,老二的折剑匕首寒光凛冽,如一头丛林狡狼伺机而动。这诸般变化在成实瞳孔中闪成一片,令他原本坚定的目光出现了一丝茫然。
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恍惚中,一个声音从未知处响起:“他们的招式,你看清了么?”
轻柔的声音让成实僵硬的身体一轻,一股清凉自颈至股冲刷过他的脊椎,霎时锈剑的尖啸变得更频繁。
“这镖师的剑竟还能更快?”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破绽的老二,在这一阵铁锈色的剑屏之前,又一次悻悻地打消了扑击而上的念头。
“看清了吗?”声音又一次在成实耳畔响起,成实借回身扫剑之机向后一瞥,只见伊芙蓉仍然紧闭双目,专心冲着穴位。
“那是哪位姑娘在说话?”成实不禁疑惑到。
这时又是一声警示传来:“小心上头,钩网来了!”
成实抬头一望,只见一片黑压压的渔网中,几把铁钩泛出寒光,渔网张开它的爪牙,如同一片乌云一般,打着旋罩向头面。
昏暗灯光被网绳割得支离破碎,零散透过来,进入了成实的双眼。不知如何,在这片散碎的光幕中,一段模糊的印象渐渐从成实心中浮现。
“成大哥!高一点!再高一点!哈哈哈哈~~好棒!”
一顶特制的大花伞,看不清上头的花纹装饰,之间伞面上深深的红色,红如花海一般。花伞底下,一个年轻的壮小伙子穿着御寒的毛皮翻子,用肩肘掌不停击打着伞柄底,每一次击打都加上一股回旋之力,令花伞在被顶起的同时,往一个方向打着旋子。
伞纹在一片赤红的底色上,周而复始流动,如同一出精彩的皮影戏。少女的欢声点缀着这场戏的结局,令人打心眼里欢喜起来。
“成大哥?累不累?花伞重的很呢!”
“不重!”成实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笑:“这花伞只要一转起来就轻得很,比梨花大枪还轻呢。”
“就你爱逞强,还骗人,梨花大枪哪能比花伞轻咧?”
“真不骗你,骗你的是土狗子。”
“哈哈哈~~”
光幕突然亮了起来,眼前那片大红陡然变回了昏暗的灯光,霉迹斑斑的棚顶。成实往上一看,原来那片渔网早已被卷成一捆,被遮住的灯光重新亮起。
卷起那捆渔网的,就是他手中的剑鞘。
“好小子!”使网的老大咬牙恨恨道:“老二!”
耳边那轻柔的声音同时警示道:“小心左肋。”
成实两人的叫声一阵,不禁用剑柄往左肋一砸,却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巨力,这一剑柄正砸在一把匕首上。
使剑着善用剑刃、剑尖杀人,能使剑鞘已属旁门左道。如今见到成实居然还能以剑柄破招,偷袭失败的老二眼中以露出不信的神色。
“他们不比你快,只要看清些,这些小伎俩不足为惧。”轻柔的声音响道。
听着这不知何处来的相助之音,成实喃喃自语:“看清了。”
“看得清,还需跟得上,你快的起来么?”
“快的起。”
左手剑鞘右手剑,成实双臂突然好像抹了油一般,将单剑舞成双锏。老二握着折剑匕首望着这片滴水不漏的剑幕无可奈何,老大时而施展渔网偷袭,也皆被成实用剑鞘指住渔网中心,一阵缠绞便将网收起,在几次险些被成实夺去渔网之后,他也不敢贸贸然抖网来攻了。
中门穴破!伊芙蓉冲开一个穴位之后,艰难地扬起头来,见到成实以一敌二,两人竟一时拿他没办法,不禁宽心一笑。
那老二忽然阴恻恻道:“大哥,莫要留手了,否则这女娃冲破穴位,要来助拳。”
老大点了点头,只哼出两个字:“动手!”
“动手?他们是要情急之下对伊少镖头出手吗?”成实的双手飞速舞动着,却奇怪地毫无酸麻之感:“我并没有威胁到他们性命,他们却急躁了,这背后是什么缘由呢……”
摇了摇头,成实一步横跨,右手锈剑将劈未劈,把老二扑向伊芙蓉的路线封死。他很快又将脚步移回中间,若非他回步得快,那老大便要乘着这一步的空隙偷袭伊芙蓉。
“伊少镖头的穴位还没有解开,若放他们过去,他们便会以伊少镖头性命相要挟了。他们合攻于我,我能挡一时,如果要分心护着伊少镖头,恐怕挡不住……”
思考的结论并不令人满意,但成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淡淡地望着正前方,仿佛没有将两个敌人中的任何一个放在眼里。他看见老二跳前一步,将匕首挽个刀花,仿佛是要吸引住自己,让他大哥伺机对伊芙蓉下手。
“匕首……折剑……”成实的嘴唇似动非动。
“你想到了么?”轻柔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进来的时候,地上有一把断剑,我闻到了焦味,他匕首上有发烫的焦痕……”
“原来你想到了。”
成实动了。
他的锈剑突然急刺老二的咽喉,仿佛对缠斗坚持失去了信心,这一招狠中带躁,仿佛只求速决胜负。
老二咧嘴一笑,他等得就是这招“刺”。
他匕首一横,将短刃与铁针之间那个卡槽,挡在那一刺的终点。
只要成实那一剑刺入这把折剑匕首的卡槽,他就有信心在一折之下,让成实这柄难看的剑从此成为两截废铁。
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