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不见了。
成实没有发现他是何时不见的,专心冲穴的伊芙蓉更没看清。
伊芙蓉眨了眨眼,又举起犹自麻木的左臂揉了揉眼,看来看去货棚里就是找不到人。就在老二说到“从你和鱼少群他们进了这青羊集起”这句话时,绿衣老四就施展轻功跃了出去。
此时三兄弟中,使匕首的老二负伤被成实制住,照理说,老四更应该留下,与他大哥一同迎战成实。
但他却选择了走。
他走,只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几个怪异的兄弟说的都是真话,或许乌麟镖局的诸位镖师,真的已落入了他们的摆布之中。或许除了现在看得到的,幕后还有更多的陷阱在等着成实和伊芙蓉。
“嘿嘿,今夜子时,跃鲤帮已好好招呼过他们一顿。现在,见着老四,说明这批残兵败将也离此处不远了。”捂住烧伤的左手,那老二忍着剧痛威胁道:“陈镖头,你可要想清楚了。老子一条命,换他们乌麟镖局十几条命,你赚不到的……啊!”
他拿话威胁成实之时,老大便要趁机往伊芙蓉穴位上再点一指。惨呼一响,老大这一指便没能再出手。
狠狠瞪了伊芙蓉一眼,那老大回头一看,只见成实脚踩着老二左手:“你若再近她一步,我脚下就多一份力,烧伤之处踩着剧痛无比,你二弟挨不过的。”他话里丝毫听不出威胁的意思,可不论是老二的口头要挟、还是老大的动作,却都停了下来。整个货棚里,一时只剩下老二咬牙忍痛的呻吟声。
那老大盯着成实胸前的“威”字看了片刻,似乎又冷静下来:“想不到陈镖头也是个狠角色,为了独善其身,连十几条命都舍得。”
“你不必左右挑唆。”脚尖点着身下犹自低吟的老二,成实不为所动:“杀了他,是一命换十命;放了他,成某和伊少镖头连一命都赚不到。”
伊芙蓉身子一震,最后一个玉衡穴终于被冲开,方能活动的身子依然酸麻不已,她颤颤巍巍撑起身子,见那老大与成实说话背对着自己,便手足并用爬向墙边,老二那把折剑匕首正掉在一处货架脚下。
成实见着她动起来,心下略定,又道:“成某观诸位不似乌麟镖局的仇家,多半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人。”
那老大道:“哦?你还想死个明白么?”
成实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要看阁下是否敢说。”
老大摇摇头:“陈镖头也太小看我等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去问阎王吧。”
成实也摇头:“成某还没死。”
“快了,快了。”
这时伊芙蓉已拾起那把折剑匕首,她活动了一番酸麻的肩膀,便举剑遥指着老大后心,冷喝道:“喂!老娘那些兄弟现下在哪里?不快说出来,先死的是你。”
老大回头,一张本就令人发寒的脸,笑得诡异无比:“不远,不远……反正都是要去森罗殿的。”
那老二的呻吟中带起了笑意:“大哥,只是可惜了咱的宝贝。”
老大亦笑:“不错,不错,二弟,用在这是有点浪费。”
这二人语气又回到之前那般自问自答状,成实心下只觉得不妥,又猜不出二人底牌。正想着,他脚下只觉着一紧,低头一看却见那老二右臂猛夹住自己双腿,大呼道:“有请铁浮萍!”
成实并听不懂铁浮萍是什么,只是听起来像是一种厉害的暗器,他奋力一挣,谁知那老二将整个身子都蜷起来,死命夹着他双脚不肯松开。
此时棚内响起三种声音,一是伊芙蓉的惊呼、二是密密麻麻的金铁交集之声、第三种声音“嗡嗡”响着,比锈剑挥动的尖啸要粗沉许多,听着也像是一种兵器的破风之声。
然后成实才看清了这种叫做铁浮萍兵器。不错,称不上是暗器,因为这铁浮萍既不快、也不小。成实只是一抬头,便看得清清楚楚。
整个货棚半空中陡然浮着二十几个铁飞盘,一个个都如茶盖般大小,上头应该是布着纹路,却因为飞盘旋转得太快而看不清。铁浮萍与普通飞盘不同之处,在于每片“浮萍”中心下头都吊着一截火绳,火绳上火星嗤嗤作响,仿佛每个“浮萍”都是一个炮仗,只是成实不敢去想这些火绳烧完,“炮仗”点炸时会如何。
现在伊芙蓉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例子。
伊芙蓉离得老大近,铁浮萍发出时,她只道是这是已铁片锯人的兵器,便要去打,亏得她天生机灵,并未用手上折剑匕首去直接劈砍,反而又捡起林镖头那半截断剑,将断剑做暗器打在一枚“铁浮萍”身上。
这枚铁浮萍被断剑一砸,竟“砰”一声炸将开来,铁钩铁钉之物如满天星一般四下乱飞,亏得伊芙蓉早有准备,折剑匕首护住面门往地上一扑,才没被这阵炸出的杂物当面击中,可这种承载火药之力的铁片威力岂能小觑,趴在地上的伊芙蓉只觉背后几处剧痛不已,不知中了几颗几类的暗器。
那老大身上罩着渔网,伊芙蓉将第一枚铁浮萍打炸时,他反倒毫发无伤,桀桀阴笑从渔网下发出:“这铁浮萍乃是我教八臂匠得意三宝之一,放心,铁浮萍外头裹的这层铁钉铁钩,不会马上要了你们性命,倒是中心那块一触即炸的火药,和铁片上带的毒,请二位好好享用,嘿嘿嘿!”
“废铁料么……”成实眼睛紧盯着一枚铁浮萍,心下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上头不是什么花纹,而是铁钉铁钩铁片之类用胶粘在一起,压成铁盘之后,各片废铁料之间的缝隙。倒是和东厂的夜叉雷异曲同工。”
这时伊芙蓉伏在地上,望着半空中愈见密集的铁浮萍,忍痛往后匍匐退着:“你难道不管自己兄弟死活了吗?”
听见这话,那老二抬起头来,他的眉目鼻口无一处不流露着嘲讽疯狂之色,仿佛已吃准了成实必死无疑:“大哥,这女娃竟然说我怕死,哈哈哈哈,你说!你说兄弟我怕不怕死!?哈哈哈哈!”
“哈哈哈!老二!谁说你怕死?!谁敢说你怕死?!你不怕死!不怕!”老大也放声大笑,笑中已大有癫狂之意。
那老二抬头时,身子仍然死死夹住成实双腿,令他难以后退。铁浮萍在空中飞得极慢,但终究离成实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