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见十七皇子今日穿的是暗红色的滚金边锦袍,戴上那系着绿绦的玉佩,竟十分的相衬,便笑道:“十七皇子看着更英俊了。”
那十七皇子正拿着那桂花结把玩,听了这打趣他的话,眨巴着眼睛忽然问道:“比他更英俊吗?”他手指着正在垂钓,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諲。
宋寒眼神便看向那坐得随意的月白背影,一人一钓竿,闲适中气质风华仿佛更加出众,心想这真是自已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她原本是要打趣他的,却反而被他这样反问,偏偏他的眼神又这样单纯好奇,仿佛并不懂这样问有什么不妥,他确实就在这个稚嫩懵懂的年纪。
她跟林楚楚相视一笑,然后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微微笑道:“你这么可爱,讨人喜欢,何必又要在容貌上超过他呢。”
那十七皇子听了却嘟着嘴,有些委屈地道:“那就是没有他好了,”他转头看着林諲,眼神有些幽怨,却见林諲微偏着的侧脸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便知他是一直竖着耳朵听了,于是又笑了起来,对宋寒说道:“不过能比他讨人喜欢也是一项本事,那容貌什么的总会有老的一天,姐姐,换了是你,你是选择容貌好还是性情好的人呢。”言下之意,她是选择林諲这样的美男子还是选择像他这样讨人喜欢的。
林楚楚听了,一双眼里闪过某些深沉,换了是她,又会如何做抉择呢?是啊,容貌好的人未必性情上都好,性情好的人容貌却未必都出众,可是世人爱美色,这是人之常情,谁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可若是未能两者兼得之人,甚至是两个相反的极端,样貌极其丑陋却德行出众的,容貌好却是如她大哥般性子的,她会选哪个?是爱色还是爱德?这个恐怕是连君子圣人都未必能真心说出想法的难题。
那十七皇子却还仰着头,黑漆似的宝石般的明亮的眼神就这么澄净单纯地看着宋寒,仿佛必要在她这儿听一个答案。
宋寒深吸了口气,微皱着眉头眨巴着眼睛,仿佛也被这个难题困住了,好半会儿才斟酌着慢声道:“我觉得……我应该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所以,在美色上还是很在意的……”十七皇子已经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仿佛只要再多说一句,他眼里的晶亮的泪光就要随之而落,宋寒连忙道:“不过,我觉得这个难题我们不必太纠结,十七皇子长得俊俏,性情又好,便是那难得的两者兼得之人,将来的将来,您要娶的妻子必也是德行出众又美貌倾城之女子,您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只见林楚楚听了便是抿嘴而笑,纵然她再心思深重,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听见宋寒这般借着难题认真回答却又拐了个弯来打趣人,也要忍不住抿笑起来,而十七皇子已经被忽悠得忘记了自己刚才问题里所问的重心,只觉得宋寒这番话说得似对,又似不对的,总觉得有些怪怪,不过,他又想,确实,依他的身份,将来必不会娶到一个样貌丑陋之人,至于德行嘛,到时候还是能再挑挑拣拣的。
他突然恍然大悟,哦,原来,他也是个爱色的,一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唇,拿眼神偷描着宋寒和林楚楚,仿佛怕他们察觉了他的心思,将他当成那种好色之徒,不注重德行修养的人。
宋寒见忽悠成功,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趁着他纠结着想法时,她赶紧叫青竹把一个黑色雕花匣子拿出来,然后打开,里面装着她从杭州带回来的铅笔,排排着放了六支,对他笑道,“这些笔送给你,它可以握在手上,直接就能书写,你以后可以不必找那些木炭了,若是用完了,你带个消息给我,叫人过来我这拿就是。”
十七皇子惊呆,看着那些见都没见过,与世人书写所用的毛笔不一样的铅笔,还在消化宋寒话里的意思,这是当真,他早就想要这样的笔了,他伸出手去拿了一支来看,又看着小柳子,仿佛不知道这话的真假。
那小柳子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纸来,他就像会变魔术的人一样,总会在十七皇子有需要时,就能把东西摆放到眼前,这也是十七皇子喜爱他的原因。小柳子跪了下来,低着头,把自己的背当成桌子,十七皇子便将纸放在上头,拿着那笔有些忐忑地画了一下,只见线条粗细相中,跟墨水一样都是黑色的,便有些惊奇,胖胖的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了喜欢的笑容,他惊喜道:“它真的能写呀,姐姐,你这笔从哪儿来的?”他说着欢喜不已地在纸上涂画了起来,孩子气的表情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要笑,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找个地儿坐着画罢,我们过去看二哥垂钓,你别乱走就好。”林楚楚温柔地对十七皇子说话,又看向宋寒,眼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意味,说:“我们走吧,二哥是姜太公钓鱼,看他垂钓你就会知道原来世上还真有这么耐得住寂莫的人。”说着自己便先走过去了。
宋寒却站在原地微微皱眉,她实在是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不否认她对林諲确实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成为林楚楚想要达到目的、而当成砝码的资本。她敛着眉,虽然是这么想,但毕竟还是觉得有些烦闷,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林諲依然宁静地坐着,眼睛望向远方,眼神平静无波,就如现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不起一点皱褶,仿佛他这个人的内心没有一点烦忧和心虑,心境就是能这样的平静祥和。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他目光未变,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林楚楚坐在他的左手边,眼神也望向远处,仿佛有些出神,那对岸的观海楼在这里的角度看去,是那样的高耸突立在这湖泊之上,仿佛飘渺遥远的,另一个仙境之地。宋寒便在林諲旁边坐了下来,眼睛看着那一湖碧波,水上画舫悠扬,舟上才子佳人,有人举怀欢饮,有人弹琴作赋,有**唱着缠绵幽长的曲子,水色天光,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朦胧,悲凉感伤,无人理解的哀伤和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