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就这般被她晾在一边,冷淡着,那些世家小姐中有喜看热闹、幸灾乐祸的便在心里暗自偷笑,她们没有同情的心、没有悲怜的心,就算是她们的同类,也不会有唇亡齿寒、兔死孤悲的情感,不过是没发生在她们身上,方才沾沾自喜。一旦及已,担忧、恐惧和自保的悲哀就会完全体现出来。
宋寒垂着眉眼,静静地听着她们说笑。林楚楚之于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谈不上友情交情,被她晾着,也无关痛痒,所以内心没起一点波澜,面上平静。这份平静,看在等着她紧张、羞愧的人眼里,自然便又成了死撑着强要脸罢了。
一时,有小丫头端着瓜果糕点上来,都是进贡的,图样精致得很,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林楚楚便招呼着大家吃,又挑了一个粉色的玫瑰糕,笑着看向宋寒,道:“来,寒儿妹妹,你也吃。就跟在自家府上一样,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她的眉眼里的笑意,真诚得很,良善得很。
宋寒看了一眼那糕点,便笑着接过,说:“郡主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说罢,在她的注视下,轻咬了一口,然后眼里有惊喜,笑道:“真香。果然进贡的就是不一样。”
林楚楚眼里的笑便有了深意,盯着她看了一会,说道:“喜欢就好。我叫丫头们包一些,你们带回府去,也让老夫人尝尝。”
“那就谢谢郡主了。”
林楚楚便点点头,不再看她,又拿了一个给别人,脸上的笑容温柔又周到。宋寒慢慢咬着,心里想起宋夫人的话:她若请我们,我们便去,无事,倒是不要来往的好。果然是句名言,有先见之明。一时便觉得有些好笑。
宋婉也吃着林楚楚亲自拿给她的糕点,糕点美味,吃在嘴里便是满口芬芳,却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她看着宋寒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微微皱了眉头。
她似乎总是能遇到难堪,难堪发生在她身上,却又像有一股气流在其中阻挡,别人都在笑话她,她却浑然不知,或者是知道却还能安然自若,不受影响。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想,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而正是这种不知、不解,才令她在无形中感到压抑与威胁。
小丫头们拿着新的茶水上来,宋婉正是要吃茶,便让小丫头们直接把茶给她。那小丫头也不知是手笨还是紧张,在她还未接过手时便松了手,于是一盅茶便都泼在宋婉绣着玉兰花边的淡绿对襟襦裙上,一时惊呼声响起。
小丫头吓得直接跪地叩头求饶:“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宋婉微皱着眉头,拿着帕子擦着衣裙,所幸那盅茶是温的,倒也没有烫伤,见丫头吓得直哆嗦,心有不忍,便道:“你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是我一时没接好。”
丫头并不敢起来。林楚楚却气到极点,奈何她不能当面发作,她在人前一惯是要将温柔大方惯彻到底,体罚下人的事自然不会在人前,便气笑着柔声道:“那你就起来吧,宋小姐说饶了你,那就是饶了你了!带着宋小姐去换身衣裳!好好陪着,换好了再过来!”
那丫头听了一哆嗦,却又不敢不领命,于是站了起来,请宋婉跟着她走。
宋寒微微皱着眉头,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这里林楚楚自是冷着一张脸,端坐着将亭子亭外侍侯的丫头婆子们都厉眼看了一遍,那些婆子丫头们接触到她的眼神,便立即惊慌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气氛紧张的时候,突然有个丫头进了亭来,俯在林楚楚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林楚楚的眼神渐渐变柔,神情放松下来,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等我。”那丫头便先下去了。
林楚楚笑着对众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母亲那里有些事情找我,我要过去一下,你们在这儿游赏参观,或吃茶吃些果子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众人自是说郡主客气了,那林楚楚便走了出去。
这里剩下些世家小姐在亭子上。唐清月感染了风寒,今日未来,将军府的苏家两姐妹又没有得到邀请,祈翰林家跟平南王府也没有交情,其余的几个虽然也曾见过,却也谈不到一处去。只有那秦秋月走到宋寒身边,笑问道:“你第一次来平南王府,有什么感想?”
宋寒抬头看她,微微笑了一下,不明地问:“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来平南王府,要有感想?”
那秦秋月被问也不恼,坐下来,看着她笑道:“自然是有感想。比如有的人会觉得平南王府富贵荣华,有的呢就觉得皇家威严,有的便是觉得郡主,实在是大家风范,这风采气度不同旁人。各人有各的心思。”
宋寒听了,默了一下,笑道:“我一向反应迟钝,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你说的那些感想。那不知你的感想是哪种?也许我会跟你一样。”
秦秋月微微有些不满,现在是她要问她,怎么反倒要被她问:她冷笑了一声道:“你还挺聪明的。可惜你那姐姐才华虽好,脑子却转得不及你快。”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寒盯着她问。
秦秋月却笑了开来,站起来道:“字面上的意思。信不信随你。”说着便走了开去,跟别的小姐们说笑。
这里宋寒心跳得极快,却不露一丝神色,她站了起来,问亭子上侍候的婆子换衣的地方,婆子便领着她去。
林楚楚径直朝外院走去,那刚才和她俯耳低话的丫头也随行一旁。林楚楚便问:“都安排好了,没有别人?”那丫头便说没有,林楚楚这才笑了开来,说:“那就好。”
突然却撞见了她的大哥,平南王世子林振声带着他的小厮正从外院走进来,两人碰上,都有些微愕,那林楚楚便冷下脸来,问他:“这是内院,一堆小姐在这里,你又进来做什么?”
那林振声便有些心虚,往日里他都怕他这妹妹三分,何况他现在心里还有鬼。于是便示好地笑道:“我去看母亲,妹妹又做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