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心情好很多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星河。”
“能帮到您就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在送走最后一位教友后,星河关上了教堂的大门,正在上锁时,忽然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星河一下子就猜到那是谁了,随即停下手上的活儿,微笑着对自己右下方说道:“多多,怎么还没睡?等星河哥哥锁好门,我给你讲故事哦。”
“姐姐……”然而名叫多多的孩子好像并没有听见,仍然扯着星河的衣角,并说着。
星河疑惑着,都快十二点了还有哪个姐姐?但是从这个孩子拉扯他的力度来看,他似乎在示意着自己跟他走,于是星河试探地问道:“想带我去哪个地方?”
“嗯!”在得到多多稚气的肯定后,星河便拉起他的小手,跟随着他似乎有点迫不及待的脚步,很快便来到了教堂的后门。
“多多,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在小心地跨过后门的石门槛后,星河说着,并准备拉住前面的小领路人时,原本位于星河左手的引力却一下子消失了,随即星河的膝盖像碰到了什么,同时扑鼻而来的还有一阵阵酒气和香水味混杂的气味,这让即使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身为餐厅驻唱歌手的星河也不禁有种反胃的冲动。
“姐姐……”多多说完后,星河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放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与此同时,被触碰的人怔了怔,拖着酒腔,含糊不清地说着类似“你是谁”的话。星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蹲下并微笑着对醉酒的人说:“你好!小姐,我叫星河,是圣子教堂的牧师,请问小姐叫什么?”
“你……问我?”醉酒的人干笑了一声问道,并似乎正在把脸凑近。
“是的,小姐。如果方便的话,还可以告诉我您的住址。”尽管很不喜欢这股味道,但星河还是选择了不躲避并继续微笑着询问。
“我……叫安夙儿,记住了,我叫安夙儿。”
睁开眼睛,安夙儿以为自己会醒在某个臭男人的床上,但让安夙儿感到稍微惊讶的是,这里的天花板怎么会是如此精美的欧式壁画,看来这个房子的主人品位并不差啊,或者根本就是个崇洋媚外的暴发户。
坐起身,安夙儿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2。0*2。0的豪华席梦思双人床,而是椅子,确切来说,就像是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加长版椅子那样。就在安夙儿还没从酒醒状态缓过来时,旁边就传来了一把男声,这让本来还有点酒醒后遗症的她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想不到小姐这么快就醒了。”
在看向旁边有着清澈笑脸的男孩后,安夙儿不得不承认,惊讶过后剩下的,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的愿望成真的感觉,而她也很清楚,这到底来自哪里。稍稍坐直了身体后,转窃喜为好奇的安夙儿对旁边的男孩说道:“你是圣子教堂的牧师吧?”
“正是,我叫星河,安小姐。”眼戴墨镜的男孩依然笑着说。
安小姐…
“只是,”在把滑落在自己大腿上的毛巾移开后,安夙儿继续说道:“你们牧师好像不怎么会照顾人啊,怎么把有需要帮助的人放在了硬邦邦的椅子上。”
“真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听完后,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接着说道。“不过其实是小姐您自己要来这里的,然后来到这里之后就靠在这里睡着了,我也不好叫醒你,所以选择了在旁边等候。”
听着牧师不温不火的解释,安夙儿心中的好奇是越发严重起来,但此时的她只能压抑着,因为,还不是时候。正想着,安夙儿站了起来,伴随着后面响起的脚步声,开始了对不算很熟悉的教堂的巡视。
总的来说,一般教堂该有的它都有了,只是唯独……安夙儿此时停在了一堵墙的前面,开始紧紧地注视着上面一张张照片。一直跟在安夙儿身后,此前一直充当解说的男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安夙儿对那堵墙的兴趣,于是开始了对那个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墙的解说。
“这是我们教堂特设的心声区,如果平时教友有什么想说的或想留念的时刻都可以通过这堵墙保存下来,它设立的时间不是很长,但……”
“也包括一名叫李凤的教友的心声吗?”
因为没有想到安夙儿会插话,男孩先是愣了愣,旋即当听到了某个名字后,男孩欣喜万分地说道:“您也认识小凤吗?”
小凤?这待遇还真有差别。
“是啊,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曾经的舍友。”安夙儿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的一张照片。原本关于李凤的照片自己也不是没有,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的这张照片,无论是身为主角的她的笑容还是照片上的那句话,都让安夙儿觉得很是刺眼。
“对了,我怎么忘了,小凤在我们为她庆祝完生日后,也留了一张照片,但她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她写了什么。”
“想知道吗?”男孩刚一说完,安夙儿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当星河显得很腼腆准备说不用时,安夙儿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祝我生日快乐!’这是原汁原味的,绝无翻译哦。”说着,安夙儿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孩。“还有,‘谢谢你,星河!’”
旋即安夙儿冷冷地盯着眼前男孩的反应,而男孩那先是惊讶而后显得迷惑的表情也慢慢地让安夙儿来了兴趣,只是,到时候了吗?
几分钟后,男孩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然后说道:“现在那么晚了,抱歉耽误了小姐那么多时间,小姐是想在我们教堂借宿一晚呢?还是让我们送您回家?”
看着眼前笑得人畜无害的男孩,安夙儿选择了对自己好奇心的再次打压。嘴角微微上扬,安夙儿边说着边走向了教堂大门:“为了不引起某人的误会,我还是打的回去吧。”
在等待那个乐于助人的牧师为自己招徕计程车的时候,安夙儿抬眼第一次正视着那个有着所有哥特式特点的教堂,那个作用为“透视”的大门,那几个耸立着的尖顶,没法不让人不往宗教那方面想。只是,随着那张笑脸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安夙儿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
“计程车就在门外了,司机也是我们教堂的教友,安小姐可以放心。”
“是吗?”安夙儿淡淡地回应道,旋即走下了台阶。在离计程车还有几步路时,却又停下。然后还没等在身后的男孩反应过来,就说出了刚才的疑问:“事到如今,你认为宗教信仰还可以给你带来什么吗?眼睛?还是,只是自我安慰。”
安夙儿注意到男孩握着那根棍子的手似乎更紧了。果然,嘴角再次微微上扬,宗教什么的都只是……
“或许现在它还没能为我带来什么,也不会为我带来什么。”然而,说完这句话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上了笑容,此时正以一种无比热切的状态看着前方,仿佛自己的耶稣基督就在那里。“他能做的只是带给我们希望,带给我们力量,让我们可以为了自己的追求而努力奋斗,这就足够了。”
盯着此时有点超然世外的男孩几秒后,安夙儿跨上了计程车,在有点生硬地报上住址后,便转头不再说话,眼睛也只是木木地盯着另一扇窗户。
男孩在与司机打完招呼后,便来到了后座窗户前,在车窗玻璃的隔绝下,依然是那个清澈的笑容,依然是那么迷人的声音。在计程车慢慢发动开走时,即使没认真听,但安夙儿也不得不承认她听到了。
“有信仰,不是很好吗?再见,安小姐。”
用手微微撑起了头,安夙儿轻揉着因酒醒后遗症又再发作而隐隐作痛的额头。终于见到了吧,那个自己一直很在意的女人口中的男孩,只是自己的好奇似乎已经泛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有机会的,总有一天自己的好奇总会得到满足。因为,与那个女人不同的是,她安夙儿对自己的一切可是很有信心的,一直如此。
把头轻轻靠在了后座背上,此前一直在那说着有的没的,显得很豪爽的司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聒噪,慢慢地没了声音。在安静得好像隔离了外面夜市般的车厢里,安夙儿又想起了刚才那个牧师男孩所说的话。
有信仰很好吗?即使如此,在自己这个惟我主义者面前,宗教什么的也都只是……安夙儿说出了自己刚才想说的。
“自欺欺人罢了。”
绑好鞋带,星河像往日一样背起了那个自从几年前爸爸送给自己后就经常在自己左右的吉他,在与教堂的孩子一一道别之后,他又开始了一天熟悉的路线,首先是在Memory的打工。
Memory其实是一间风格挺悠闲的西餐厅,平时只要请一些小提琴或萨斯风等乐器来演奏协调一下餐厅气氛就可以了,完全不必请自己这个当初在街头卖唱的落魄歌手来充场面。不过,在转过一个路口后,星河微微一笑,假如当初那个餐厅老板没有路过自己当初所在的街道,而自己当初又唱不出他要听的歌的话,结果或许就完全不同了,以至于到现在,星河都觉得自己那时真是人品大爆发了。
“……你认为宗教信仰还可以给你带来什么吗?……”
此时又想起了昨天那个女人所说的话。说实话,连星河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进入餐厅的契机,是否就是爸爸口中的那个救世主给予的,何谈什么“认为”,自己其实一直就都没怎么期盼着信仰能为自己带来什么,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是“相信”着,然后把这份“相信”传给需要它的人而已,毕竟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面对困难毫无畏惧坚持不懈,而往往这个时候能支撑他们往下走的就只有这份“相信”了。
只是,脑海中女人的模样又若隐若现。与她相处的那一个小时里,星河总有种微妙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早就认识她。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气味,星河都感到很陌生,就如那个词描述的那样,自己跟她应该“素未谋面”。真是谜一样的女人。星河苦笑地摇了摇头,不过有一点星河可以肯定的是,她是自己遇到的人之中,最具有个人魅力的人,而且她有着发自内心的自信,即使这份自信不是与生俱来的,但也足以让她成为每个人眼中的焦点。
正想着,星河停了下来,耳边很适时地响起了“欢迎光临!啊,原来是星河,真早啊,今天准备唱什么歌?”
罢了,即使感觉她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昨晚她表现出来的与他人接触的抗拒,同样也是很明显的。
“应该不会再来教堂了吧?”星河自言自语道。旋即转过身,下意识地绽开笑脸:“早上好!”
“邝先生,现在我们给您的意见是最好尽快……”
尽快?有用吗?正想着,邝轩立心中一阵苦笑,继续游荡在从医院出来后就不断乱窜的街道上。这一天总会来临的吧,在淋过那场雨之后,在沉溺于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和应有尽有的酒精之后,这样的结局不正是几年前自己所希望的吗?早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如今再添上新的印记,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一会儿,海城的中午在街上人流的增多下悄然来到了。持续暴露在逐渐显出本色的艳阳下,令曾经自诩为篮球人的邝轩立也有点力不从心。松了松紧勒着的领带,自己本来就是受不住热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加入篮球队,这样就有理由天天穿宽松的篮球服了。
只是,这时邝轩立停下了脚步,低垂着眼帘,这句话好像以前在哪里也听过,在……
“怎么流那么多汗?来,我帮你擦擦。”
就在邝轩立伸手准备要接过对面少女递过的毛巾时,耳边传来的一句:“欢迎光临,先生,请问几位?”却令他接下来的动作全部都化为乌有。男人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苦笑,睁眼,抬头。
原来是在记忆中。
Memory。
柔软的触感,醉人的呢喃。只要男人愿意,每一天都能跟不同姿色的女人发生同样的情景在自己的床上。反正从小他就不缺什么,从来都不缺。大把的钞票,女人的肉体对他来说就像在街边随便就能捡到的垃圾,根本不足以让自己花心思。但是……
忽然,男人向下吻的动作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身下的女人似乎也发现了男人的僵硬,发出了不满的哼哼。然而男人并不受欲火焚身的女人这套,在慢慢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此刻扭捏着的女人几秒后,发出了足以把身下的女人吓傻的吼叫。只要脑中一想到那个人此时不知道在哪个男人的床上时,男人总会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在打发走那个此时令他厌烦无比的女人后,男人走进了洗手间,像前几次一样,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任凭喷涌而出的水柱把蓬松的头发一条条沾湿然后下垂,直至此时的他像极了暴露在瀑布洗礼中,并以此来使自己心灵安定的人。
然而这一次冷静的效果并没有上几次那么显著。很快,仍然充满着愠气的眼睛便出现在了此时沾满水雾的镜子前。男人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落魄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的人,慢慢地将手放在了镜子前。
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对,只要家里的那个老东西还在的话。这时闪现在男人嘴角的轻蔑一笑,仿佛又令他变回了那个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人。然而,张开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合拢成了拳头,并且正以不断加大的力度缓缓压迫着幸亏并不脆弱的镜面。那为什么在面对那个人时,自己无法再用自己以前的狠劲了?是因为老妈的干涉还是因为……
这时,男人看到了眼前那双徒然变冷的眼睛,冷得仿佛结出了一层霜,正遮蔽着什么。
走出洗手间,男人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并靠在了外面弥漫着无尽黑暗的落地窗前。
“是铭哥啊!怎么这么晚……”
“别废话,我要你做一件事。”梦剑铭抬起了此时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