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是个还算热闹的城市。或许是因为殖民主义时欧洲风的盛行,使现在的人们仍有着寄情于声色的习惯,这也造就了海城里那一片不夜区,其中有着全市难以争锋的高度及七彩绚丽的霓虹外衣的Victoria,更是被称为“上流的不夜圈”。
汽车缓缓停下,白衣侍者恭恭敬敬地打开了奔驰车的车门,低着头为车里的宾客让出了路。
穿着笔挺亮黑西装的男人慢慢地下了车,在交车钥匙给眼前的人后,却迟迟没有回过头来,来看看那栋绚丽的建筑物哪怕一眼。此时他的全部视线,都被那个能随着音乐跳出华丽舞蹈的水柱给紧紧钩住,无法离开。
有多久了呢?自己能毫无保留地直面带给他太多回忆的喷泉。随即,在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时,男人原本寒冬一样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了些暖意。一样的水花四溅,一样的炫彩夺目,一样的令人…心动,然而当那个宣示着回忆的幕落,高耸入云的水柱仍然在天空绽出它应有的姿态时,男人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曾经照亮自己的笑容。
不断循环的回忆却也只能在今夜随着男人淡淡的微笑,重新沉回属于它的地方。转身,踏步,男人很快收回了那抹弧度,神色冷淡地走进了镶金边的大门。
也就因为这样,自己才会那么讨厌你吧,Victoria…
“想不到邝经理年纪轻轻的,这么快就当上了国际巨头super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身着白色礼服的白发老人笑着给眼前的年轻人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了一位成功企业家的风范。
“崔总,您过奖了,这都是你们这些客户给我的机会而已。”男人落落大方地微曲了一下腰。
“好!说得好!”老人笑不拢嘴。“既然邝经理已经说明得如此详细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参与一份呢?”
“谢谢崔总!那……”男人说着翻出了一份文件,眼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惊讶,但很快消失,旋即男人仍然面带着绅士的笑容,抬头对白发老人说道:“不好意思!崔总,文件落车上了,我马上去拿。”
……
见鬼!我记得我明明拿得就是那份文件,怎么会搞错了?在东找西找,确定自己车里确实没有任何类似文件的东西时,男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因为一点失误,自己以前的修缮工作已经耽误了时间,如果再没有资金入股,恐怕方案要搁置了。
“经理……”男人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下车准备转头看时,来人却先有了反应。“真的是你!经理!”只见公乘黛丝无比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在停车场游荡了很久,想找一下你的车,想不到把你找到了。”
虽然惊讶于公乘黛丝的刚刚出现,但邝轩立似乎没什么表情。“你怎么来了?”口气一贯冷淡。
“哦!对了,经理。”似乎终于想起了初衷,公乘黛丝连忙拿出了手里的文件。“我在想,经理是不是很需要这份文件。”
邝轩立马上拿过了公乘黛丝手里的文件夹,翻看了几页,在确定确实是自己刚才翻找的文件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所以在公乘黛丝看来还是冷冷的感觉,甚至乎有错觉看到了邝轩立有一霎那皱起了眉头。
“你……”在听到了邝轩立又一次冷冷地开口时,公乘黛丝连忙打断了邝轩立的话并解释道:“我仍然记得经理的忠告,但当我在那堆文件里无意中发现那个合同时,我就想到了作为公司员工的我,应该以公司的利益为最重要的衡量标准,所以请经理原谅我这次自作主张的行为。”还没说完,公乘黛丝又低下了头,像一名等待老师责罚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邝轩立面前。
当邝轩立再一次看着眼前这个又在数灰尘的女人时,不禁笑出了声,一个似乎重来没有出现过的好看弧度凝结在了久结冰霜的脸上。
公乘黛丝听到了莫名的笑声,疑惑地抬起了头,只见此时邝轩立已经转过身子,背对着公乘黛丝淡淡地说道:“或许你这次自作主张的结果是有利于公司的,但也请你不要忘记,如果不是你乱动我的办公室,我也不会拿错文件。”说完,邝轩立走向停车场的门口,在进门时,公乘黛丝似乎看到了那好看的弧度。
也许,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想到这,公乘黛丝的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带着梦想的憧憬,跑向了邝轩立。
“是!经理,我会记得的。”
“真是的!经理,怎么喝那么多!小心!别摔倒了。”公乘黛丝连忙过去扶住了正扶着墙壁,走路摇摇晃晃的邝轩立。
“不要管我!今天我高兴,不仅来到了Victoria,还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说着,邝轩立甩开了公乘黛丝的手,并靠在了贴满金黄色墙纸的墙壁上,红着脸喘着粗气。
“经理,你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公乘黛丝不解地环顾了一下Victoria酒店奢侈的客房楼层,小心翼翼地问邝轩立。
“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回家吗?还不快点帮我去办入住手续。”靠在房门上的邝轩立带着浓浓的醉意说道。
“我马上去办!”
“你没拿我证件怎么办!”
“啊…对不起!”
……
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邝轩立,公乘黛丝总算松了口气。面对此时邝轩立安静的睡脸,公乘黛丝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直属上司其实挺帅的。拿着湿毛巾,公乘黛丝用手轻轻拨开了邝轩立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擦拭着那流着汗的好看的轮廓,只可惜……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自己早过了发花痴的年龄,也从来没妄想过自己会像八点档的偶像剧一样嫁个事业爱情双丰收的高富帅,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心想闯出个好名堂来。
为邝轩立拉上了被子,这时,公乘黛丝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老哥吗?”公乘黛丝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接通了手机。
“你死哪去了!我只是说我中午不回来,你怎么晚上也让我喝西北风?”只听到公乘朗提高了好几分贝的声音在手机那边响起。
公乘黛丝马上远离了话筒,过了好一会儿才陪笑着对手机那边明显有点愤怒的男人说:“呵呵,老哥,对不起啦!今天临时决定跟上司去出席一个酒会,忘记通知你了。”
“真是的,有你这个妹妹真的命都短好几年。”公乘朗的声音似乎平静了不少,接着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应该……”
忽然,原本好好躺在床上的邝轩立像听到什么指令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捂着嘴跑向了厕所。
“经理!老哥,你饿了就下饭馆自己吃吧,我待会儿再跟你说。”在应付了一句后,公乘黛丝马上丢下了手机,走向厕所。
“经理,你没事吧……来,毛巾在这。”
一阵呕吐过后,整间厕所马上充斥了和着酒味的酸性气体。随着抽水声的响起,邝轩立接过毛巾在洗手盆洗起脸来。似乎过了好一会儿,邝轩立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旋即停下,转头盯着旁边的女人。
“呵呵……经理。”公乘黛丝看着似乎好了很多,但脸上仍泛着酒晕的邝轩立傻笑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邝轩立转头继续擦脸,完后随手把它放在了浴巾架上,转过身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想看清眼前的女人,继续说出了后面一句话。“难道你不怕我……”说着,邝轩立很适时地将已经靠在墙边的公乘黛丝用撑住墙边的两只手困了起来,并开始看似暧昧地靠近。
在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后退中,公乘黛丝就已经感到不对劲了。此刻,在看到那张英俊得像雕塑般的脸正向自己慢慢靠近时,公乘黛丝的心跳开始彻底紊乱了。尽管如此,但她的身体却在本能抗拒着,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想着,公乘黛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脸用力地别过了一边。
就在公乘黛丝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邝轩立湿热的气息时,邝轩立却一下子停在了。良久,才听到邝轩立淡淡地说出了两个字:“夙儿……”旋即像突然来到了地球却失去了引力的东西一样,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连带着把毫不知情的公乘黛丝也拖了下来。
当懵懵懂懂的公乘黛丝又一次感叹自己的屁股受罪时,睁眼却看到了此时正把自己的大腿当枕头的邝轩立的睡容,口中还喃喃地说着什么。
此时,公乘黛丝长舒了口气,幸好这恶俗的八点档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公乘黛丝苦笑着,看来不能回去了呢,老哥。
“轩立,你在干什么?快来抓我啊!”
她的点滴,他的笑,也就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得到。他多想留住这一刻,留在这里,然而就是喝再多的酒,也终有梦醒时刻。就在梦中的他快要抓到她的手时,那该死的眼皮却又要抬起来。此刻,黑亮惺忪的双眼开始审视着这个自己身处的白色空间,过了好一会儿,当那双眼睛扫到那个白色的马桶时,原本无知的瞳孔闪过了一丝寒光。
“啊!!!”邝轩立毫无征兆地大叫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经理,发生什么事了吗?”被邝轩立的叫声惊醒的公乘黛丝惶惶恐恐地站了起来,连忙问道。
此时背对着公乘黛丝的邝轩立正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站在大厅里,可是比头痛更令他在意的是,他堂堂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昨天竟然睡在了厕所里,这样倒不如和她在床上滚来得好,公司怎么招了这么笨的助理。
“经理?”公乘黛丝还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算了算了,你快回公司吧,你只有迟到五分钟的权力。”邝轩立向后摆了摆手说道。
“这么晚了!”公乘黛丝看着钟连忙走向了房门。然而,在离门只有几步时,女人又停了下来,踌躇了一会儿,并转身不解地问出了一个问题:“经理,夙儿是谁啊?”
强压着因为那个名字而变得无比兴奋的灵魂,邝轩立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然而,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只要一听到那三个音节,自己就会变得比谁都要脆弱,就好像已经烧枯了的野草一般,一捻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