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江谋天拿着酒壶坐在后花园的凉亭深处吹着晚风一醉方休,一个影子斜过投在了他的身上,“王爷这样喝酒,可是为了美人发愁?”
他没有转头,手指间的酒杯转动了一下抿了一口玉液,“娘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王爷的深情真是让如嫣感动,若皇上也能这样,该有多好。”如嫣轻轻地把头上的黑帽掀开,眼底的失落一晃而过,静坐一旁,“不过王爷的深情不应该下只有如嫣知道,关在慎刑房的陆颜姑娘也应该知道才对。”
“你说什么?”江谋天一怔,酒杯不由握紧了些,看向白雪,“你刚才说陆颜在哪儿?”
“是如嫣把她关进去的。”白雪不紧不慢地说道,“如嫣还让人对她动了刑。”
“你!”江谋天瞪眼,握拳用力地对石桌捶下去,看向坐着无动于衷说出这些的白雪,“你居然敢动本王的人。”
“王爷误会了,如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王爷。”白雪对于江谋天的反应意料之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谋天挑眉,把酒杯捏碎,碎片割破了手心,鲜血静悄悄地从手纹流下来。
“如嫣想说,这是如嫣给王爷制造的机会。”她听说了堂堂玉王举杯消愁愁更愁的事,在寿宴节目上看到他看着季如嫣的目光,心里的七分疑惑更是有了九分的肯定。“给王爷救心上人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英雄救美,陆颜现在在慎刑房充满着绝望,若这时王爷出手相救,陆颜岂不就成了王爷的囊中之物?”白雪微微一笑,“相信王爷很快会感谢如嫣的良苦用心的。”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处处为他着想,在他听来完全是另有深意。江谋天凝眉看着面前笑得让人寒冷的白雪。“你可是皇上的人。”
“就因为我是皇上的人,才更想让皇上只属于我。”白雪想到自己和江君傲的初夜,咬唇回神,“再说,如嫣是王爷的皇嫂,身为皇嫂,为王爷操心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
就因为我是皇上的人,才更想让皇上只属于我。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陆颜和江君傲之间……
江谋天想到现在还待在慎刑房的季如嫣,捏紧流血的手,狠狠地瞪了一眼白雪,“陆颜的事,本王之后再找你算账。”
说着,他转身离开凉亭,脚下的风那么疾烈,他从未这样心急如焚过,仿佛只要慢一步,就会有再也看不到陆颜的那种危险。
届时,宫外的柳树林河畔。
一只染血的黑鸽停留在楼外楼的胳膊上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他眼底永远的平静开始摇摇欲坠的四分五裂。“你说什么,她有危险?”
黑鸽点点头,张开嘴又说了什么,楼外楼也对它说了什么,然后放下胳膊,让它飞走,湖水寂静,没有半分波澜。可谁也不知,宫内的这个夜,并不平静。
去飘柔殿的路上,江君傲抬起头看到天空飞过去一只黑鸽,这只黑鸽出现的陌生,他驻足,示意身后的小满子跟前看看,看看这只黑鸽落在了哪里。
飘柔殿里,江君傲立在高阁看远方,他自小就在这片金碧辉煌的宫殿长大,从不曾知道这外边的天下究竟是个怎样的活法。这宫里从来都是风云诡谲,要想立于不败之地,要想真正地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不被他人左右,就要对任何事都保持绝对的敏锐。白雪第一次没有留他过夜,他去藏书阁没有找到季如嫣,那只黑鸽出现的诡异,直觉告诉他又有人不安分了。
小满子适时回来,“皇上,那只黑鸽落在了青云殿。那只鸽子……”
江君傲听到身后的小满子欲言又止,不禁皱眉,“孤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
“那只鸽子全身沾满了血。”
江君傲皱眉,转身看向小满子,小满子继续说道,“这只鸽子好像十分有灵性的样子,青云店的宫女想要靠近它,它都飞开了但是也不走远,好像在等什么人……”
江君傲手里的茶盏碰地一下碰到了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陆颜姑娘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吗?”
“还没有……”小满子为难地摇摇头,“听说人去了未央宫,然后就没再出来过。”
未央宫,又是未央宫。
江君傲起身,“走,去慎刑房。”
“皇上您去那儿干什么?”
“救人。”恐怕那黑鸽上的血是来自陆颜的,他真的是太大意了……
“不行啊,皇上您堂堂金躯,怎么能去那个地方呢?”小满子摇头阻止。
“孤是皇上,皇宫的哪里孤不能去?!”江君傲压眉反问。
“皇上,不是,您去那里太引人注目了,若陆颜姑娘真在那儿,您也不能马上救她呀,这册封季家小姐的为东宫正主的事迫在眉睫,您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差错啊。”小满子着急地说道。
“退下。”江君傲威严地瞪他,小满子所说的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如果现在不去,他就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陆颜了!他不能冒这个险,绝对不能。“退下!”
“是,皇上……”见江君傲固执己见,小满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侧到一旁,跟在他后边直奔慎刑房。
但当江君傲赶到慎刑房时看到江谋天从里边出了来,他的怀里抱着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季如嫣,她的身上盖着江谋天的外套,她被江谋天紧紧地抱在怀里,虚弱地闭着双眸。江君傲再也迈不开着急的双腿,他站在走道的那头,看着江谋天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满眼的心疼,直到江谋天抬头也看到了他。
两个男人对望的安静里,看清楚了很多事。
江谋天走到江君傲面前,“参见皇兄。”
江君傲双手背后,脸上的紧张已被掩盖得看不出了,他冷冷道,“皇弟怎会从慎刑房里出来。”
“如皇兄所见,救人。”江谋天看了一眼怀里疼得连晕睡过去都把眉头要皱碎了的季如嫣。
“皇弟贵为王爷,怎么会亲自来这慎刑房救……”
“救自己心爱之人,无关身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臣弟都去的。”江谋天打断江君傲的话,带着示威一般的深情把唇落在了季如嫣的额头。
“……”江谋天当着他的面吻她,江君傲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攥起的拳头吱吱作响,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熊熊烈火,只能靠着薄弱的理智强烈拉扯。江谋天称季如嫣是他心爱之人……
“皇上,臣弟担心陆颜,先行告退。”江谋天越过江君傲,顿了顿脚步,“对了,不知皇上怎么也会来此?”
“孤,只是路过。”江君傲望着远方,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违心之话。
哼,路过?好一个路过。江谋天冷冷扬起嘴角,“臣弟告退。”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江君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双眸死死地盯着那像一个黑洞的慎刑房,平静如死水的神情之下只是波涛汹涌的翻滚。他堂堂皇上,天下人皆认为他是无所不能,要风得雨,可谁又知他此刻感到有多无力,多憋屈。
因为这黄袍加身,他站在了云癫之端。
也因为这黄袍,他无法名正言顺地关心要关心的人。
只慢了一步,陆颜就在了他人的怀里,只是慢了一步!
他和江谋天,已不言而喻彼此的心思。
“皇上……”身后的小满子看到江君傲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担心地轻唤道。
“回去。”半晌,江君傲吐出这两个字来。
“是,皇上。”小满子忐忑地跟在江君傲的身后,怎么感觉江君傲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可怕呢……他整个身体都发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