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
季如嫣换了身衣裳,一个人悻悻地到庭院的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起江君傲,心还在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明明就是他骗了她,说自己是江大人……他居然还如此义正言辞……他就是未来地宫图的真正主人吗……
他就是个坏蛋!
大坏蛋!
可为什么咬唇谩骂的同时脑海里都是他对自己的好呢……季如嫣赶紧又灌了自己一杯茶。
思绪平静之后,季如嫣想到太后寿辰过后马上就是白雪真正受封成为皇后入住未央宫了。白雪的手里没有地宫图,到时候江君傲就会发现她是假的。而自己到底要不要把地宫图交给江君傲呢?
和爹爹联系不上,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宫外的季府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季如嫣有些担心。她去找秀春姑姑,看看能不能再去宫外,可全部人都忙着给太后祝寿,大摆筵席。
直到太后寿宴过后的翌日——
这天清晨,季如嫣梳洗完毕从房间里出来,这时从天边突然飞来一只鸽子,落在了石桌上一动不动。
只见这是一只黑鸽,浑身油亮的黑羽毛,一双枣红色的眼睛明亮非常,一看便是非常有灵性的鸟儿,季如嫣只道是哪个宫的娘娘豢养的,不小心飞错了地,便伸手去逗逗它,不想它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居然十分乖巧地飞起落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地啄她。
季如嫣忍不住问它,“你叫什么呀?”
黑鸽子温顺地望着她。
“那叫你喜宝如何?”
黑格子扑闪了两下翅膀,仿佛是听懂了季如嫣的话。
季如嫣忍不住笑了起来,怜爱地抚了抚它的羽毛,“喜宝,你说我如果像你一样能飞该有多好?”
等一下。
季如嫣被自己的这句话给激到了,她不会飞,但是可以找它把消息带出去给爹爹呀!若是把它养起来,尽快出宫带它去一趟幼儿庄,之后互通消息只要把消息带到幼儿庄,让那里的都子转送到季府就好了。都子人机灵,又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季如嫣起身想回屋去拿鸟笼,没想到刚一起身,喜宝就飞走了。
“喜宝——喜宝——”只见它越飞越高,最后只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天空尽头。
季如嫣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自己真是太傻,也便没把这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喜宝放在心上。
“陆颜——”
刚陷在失去了信鸽落寞里的季如嫣听到有人在唤她,她转过头,是未央宫的如夏。
“如夏姐姐。”季如嫣上前。
“太后赏给娘娘的玉珊瑚娘娘要找后宫众娘娘一同欣赏,听闻这玉珊瑚运过来时就有一张水晶石桌与之相辅相衬,还在玉王殿下那里没有拿来,你去拿一下吧。”如夏双手抱臂,态度傲慢。
白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季如嫣微微皱眉,便说道,虽说太后寿宴结束,她可不必再前往未央宫当差,可毕竟是主子的吩咐,她也没有说不的权利。想到这里,季如嫣应声说是。
去往青云殿若是挑远的那条路,是可以路过慎刑房的。季如嫣本想着借着这走路的光景思索见了江谋天该怎么如常面对,不想听到了慎刑房内传来的阵阵惨叫声。这慎刑房从来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季如嫣不禁加快脚步,匆匆离开,终于到了青云殿门口,看到小蝶小彩正在殿门口打扫,她上前,欲打招呼,不想她们两人看了她一眼,各自默默低下头当没看见。
性子冲一点的小彩故意把手里的扫帚用力地往季如嫣的脚上甩,“走开一点,没看到我们正在扫地吗?”
季如嫣怎么会感觉不到她们明显的敌意,她侧退到一旁,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小蝶,“小彩,小蝶,娘娘发吩咐我来拿玉王殿下这里的一张水晶石桌。”
小蝶抬起头,还没说什么,小彩哼了一声,“那你候着吧,我去回禀我们家殿下,看殿下有没有空见你!”
说着,小彩把扫帚拍在地上,转身迈进殿内。
季如嫣拉住小蝶,“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小蝶推开季如嫣的手,闷声说道,“你和我们殿下之间怎么了。”
“……”
待季如嫣看到江谋天时,才知道小彩和小蝶为什么要这么说,只见一向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江谋天双目血丝,脸上的笑容显得那样勉强,在台上离观众席很远,并没有看清真正的他。此时此刻他坐在书房案板前,手握画笔,一点也不像是之前认识的玉王殿下。
“奴婢参见殿下。”季如嫣收回目光,缓缓行礼。
“陆颜?”江谋天抬起头看到季如嫣惊喜地唤了一声,随后又陷入深深的清冷中。“你怎么来了。”
“奴婢奉娘娘之命前来拿玉珊瑚的水晶石桌。”季如嫣上前一步,看到江谋天搁置下画笔,将画好的画迅速收起,那上边画的正是一身红装的她,心不由一恸,难道他这样颓废,是因为她……
“石桌在大厅里,你去拿吧。”江谋天道。
“是,殿下。”季如嫣转身欲走,听到他问,“陆颜,这万千女子都愿意答应的事,为何你偏就不肯。”
他本来是不想问的,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何她会那么坚定地说出“我不愿意”这四个字来。心底的郁结让人实在难受。
季如嫣没有回头,透着窗看到庭院里的老槐树,淡然道,“奴婢不是那万千女子的一个。”
说罢,她推开门走出了书房。
每一步,季如嫣走得沉重极了,江谋天会问这个问题,他在心里的那点不同也就成了相同,他的特别也就成了不特别。她以为至少在他心里,她对于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原来,她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眼前的老槐树模糊了,然后又清晰了。
季如嫣找了几个宫人把石桌搬到未央宫,回禀白雪,“娘娘,石桌奴婢已经带过来了。娘娘,太后的寿宴已经功德圆满,奴婢是藏书阁的宫女,没有伺候娘娘的福气,还请娘娘无需挂念。”
庭院里,玉珊瑚甚是亮眼,搁置到水晶石桌上,更是相得益彰,仔细看,这晶莹剔透里的纹理漂亮地像神秘的沟渠。白雪拿着手帕走到玉珊瑚身旁轻轻地擦拭,幽幽说道,“听说这玉珊瑚到了晚上会如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发出闪闪夺目的光芒来。我特意请来宫中各位娘娘在晚上一同观赏。”
季如嫣看着她眼底抑制不住的得意,没有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尊玉珊瑚还是拜你所赐。”白雪说这话时眼底透着不悦的杀气。“若不是你的节目好……”
白雪的字字句句,分明是越来越容不下她的样子。季如嫣紧皱眉头后退一步道,“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娘娘……”
白雪凑近她,冷冷打断她,“如嫣,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
她压低的声音像一把把利刃,直插季如嫣的心脏,她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已经毫不掩饰对她的介意和防备。“我恨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恨你让我觉得我拥有的都是你让的。”
“娘娘误会了。”季如嫣对上白雪犀利的眸光,竟有一丝丝的害怕,从前从未觉得有棱角的白雪现在竟是极尽锋芒毕露的威仪,太可怕了。
“我没有误会。”白雪冷笑,“既然你这么想让,不放就再让我一次,天香国的地宫图。”
原来这才是她的重点。季如嫣心里了然了,“等时候到了,我自会奉上。”
“这玉珊瑚是极好的,可若是有人不小心打碎了。再好的臻品也不过就是一堆碎石。”见季如嫣不置可否,白雪的纤纤手指滑过珊瑚上方,作漫不经心道。
“奴婢告退。”季如嫣转身,她分明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她知道,白雪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自己现在已活在她的阴影底下,为了爹爹,为了季府,她也不得不助她。她现在就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不敢大口呼吸,不敢说不。
出了未央宫,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急急地跑了过来,季如嫣定睛一看,有些眼熟,她气喘吁吁地开口唤她,“陆颜姐姐,你,你有见到云香姐姐吗?”
“云香?没有啊。”季如嫣想起来她是御膳房帮忙打下手的小宫女初颜,和云香也算要好。见她提到云香一脸着急的样子,不禁皱眉起来,“怎么了?云香怎么了?”
“云香姐姐已经两天没出现了,今儿个早上我听要好的小奴才说云香姐姐被关在慎刑房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初颜急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