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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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的火焰染红了天际,原本漆黑的夜晚,现在通红通红的。
粗犷的汉子和女郎围着篝火起舞,不愧说北地是民舞的源。连商队里的保镖,都这么善舞。
“怎么,我们的主人公如令小兄弟,不去跳一跳吗?”镖头也不顾这地上脏,便在如令马车边的地上席地而坐。
“我的身体不好,虽然难却盛意,可也没有办法。”如令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手上执着一杯酒,微微倾着,“连酒,也只能喝喝米酒。烈的酿酒,还是少喝为妙。只要大家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这话不对。”
“如何?”
“你是小娃儿,不喝酒可还好,喝了酒出事儿,可就是我们这些大人的不对了嘛。”
如令笑容微微一黯,不过这篝火众舞,影子投过来也是忽明忽暗的,镖头倒是也看不出。
这个世界,老幼无序。世道这么乱,轻称一个孩子叫“小娃儿”,是农户才做出的事,这么一个镖头不可能不懂得。这种时候还这么坦然,是把他看做了自家人。不过,他怎么可能会如此无防?这词定是别有用意。
至于是什么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令一脸澄澈的笑,便把酒尽数倒进了泥土中。如令本是坐在马车上的,这样往下倒,离镖头的衣衫,只有半寸距离。
“若先生不想让我喝酒,便是不喝也罢的。这无可厚非。”
如令话里的“先生”,一般是称呼读书人或者大人物的,用在一个小小镖头身上怎么也不合适。话里藏针。
“是吗?还是我的错咯?那不如喝些呢。人间本无情,若是还要疏离,便更加淡漠了。那时候,便为无意……”
“还请承让。”他垂下手,任由酒杯滑落,碎片四溅。天色很暗,碎片反着流光,亦为暗影。
镖头起了身,如令却添了一句:“可要小心天有不测风云。”
“驾!”
在一大队子人异样的目光中,如令夺过了史定手上的缰绳,重重一震,马车飞一般的出了去。
站在后面的镖头迎着满脸风尘,哼了一声,馋笑。
“天,有不测风云啊?我还想知道那是什么呢,您怎么走了呢……”
“镖头!暗哨发现有一波土匪往这儿来了!”
镖头一下子脸色灰青。
“什么?你再说一遍!”
“暗哨发现……有土匪往这儿……”
“混蛋!我还没有给他们发令呢,怎么就下来了!罢了罢了,虽然跑了两个,剩下的都还在呢。快把可莎叫出来。”
“是!”
镖头看看扬尘而去的孩童,露出了一种无比烦躁的神色。
“竟被他逃过了……他的身上,可是有着几千万个人里面都没有的血气缠身啊!虽然可莎无意间跟我说起了,这才知道有这人,可这样的计划居然都被他逃掉了……还掐着这个关口,跟我说了那么多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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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奔得太快了,史定震得满腔都是气,差一点儿就憋不起来了。如令更惨,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都快吐了。
“你小子跑这么快,有狼追我们啊?”史定大口喘着气儿,罕见的又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儿。
如令终于发现了,其实史定根本就不“沉默寡言”,只要你多说一些话,再有耐心一些,这个话唠马上就暴露本质了!
“还……真是……如果我们……再跑慢点儿……估计……连尸体都没了!”如令艰难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又不停地咳了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前几天……不是落到了商队后面吗……我还是觉得很嘈杂……仔细一听……大队大队的都是马匹……跟着我们的脚步忽走忽停的……如果是官队……直接一起走……也正常……可是他们不一样……所以……我就知道了……那些都是土匪……觊觎着我们!如果……不走快点……我们肯定就像你说的那样没尸体了啊!”
如令说到最后自己都不耐烦了,憋着气说了一长串的话,这才又开始大口呼吸。
“啊?怎么这样?那商队里其他的人,不是就危险了吗?”
“是的。”
“为什么不救他们?”
“我也是不停地留心,突然就听到了那大队马匹的脚步声突然近了的。猜是要行动了。我们能自保就不错了,再说了,我不是已经给镖头提醒过了吗?你脑子不算笨,该猜得到。”
“提醒……你是说那句‘天有不测风云’?”
“是的。不过从那个镖头的神情来看,他丝毫没有惊讶。他自己都说他是行走江湖的了,怎么可能这么风轻云淡的没有防心?我猜,他和土匪是一伙儿的,所以丝毫不惊讶。我这才马上走了,再晚一步,就真得‘全军覆没’了。”
“咝……镖头是内鬼?”
“没错。”
“可是为什么……”
“你想问我这对他没有好处、他拿的酬劳已经够多了是吗?”
史定点点头,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见了鬼的样子。
“没有这点儿看人的功夫,你居然还出来在江湖上混!”
现在情景很诡异,因为本来是学生的如令很认真的在教训一副听话样子的本是教官的史定。
“我也没办法……养家糊口啊……”
“别告诉我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年幼妻儿!”
“不对。我还没有老婆,老娘才七十七。”
“你……算了,不和你计较了。那个镖头不对劲,不是一般的人。”
“不是一般的人?”
“对。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他应该是幽冥士。为了好名声,他就和土匪签约,大概是这样的吧:抢到的财富都归土匪,死人的死气归他。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把罪名推掉,别人还会可怜他,依然会跟他做交易。他应该也不是很频繁的做的,否则也就没有我们逃跑的机会了。不过……”
“怎么了吗?”
“他为什么还要把年幼的女儿带在身上呢?不该是丢在家里吗?这种情况让一个小孩子知道可没有好事儿。”
史定被噎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他一直在津津有味听着的,就是这么样一个小孩子的鬼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