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
姜府后湖，一个干瘪的少年扶着头，瞧着眼前两具尚存温热的尸体。
“我，杀人了？”姜子集觉得头痛欲裂。
无人作答，唯有滴滴答答的落水声似在阐述着什么。
扭头望去，猩红的血珠从钢铁身躯青铜手臂的傀儡机甲人手指淌下。
“啊——”姜子集龇牙咧嘴，头痛欲裂。
姜子集立起身来，眼中尽是血红。
一个小厮贼眉鼠脸，顺着破屋烂们探头来瞧，嘴里嘀嘀咕咕个没完“那两老小子，咋去了这么久，该不会开溜了吧？”
小厮冷不丁瞧见两具胸腔剖开的死尸，嘴巴一张啊的便要吼出来。
再瞧见一身鲜血，双眼如嗜血恶鬼般的姜子集，小厮嘴巴一撇，愣是将惨叫声给憋了回去。
悉悉索索，一阵声响，那小厮如过街老鼠般窜逃。
几个片刻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姜府后湖响起。
“天杀的啊，癞皮狗姜子集杀人呐——”
噗剌剌——
惊得夜宿的夜鸟四下惊逃。
姜子集是狗，被踢被打不敢叫唤的癞皮狗。
打死癞皮狗不是什么大事件，可若是癞皮狗咬死人，那绝对是大逆不道。
姜子集抱头半蹲，刺痛感折磨的他死去活来，折磨得他浑身颤栗。
傀儡机关人动了。
姜子集的身子越发如筛子般抖动，傀儡机关人的动作越发明显。
火把，将姜家后湖照耀得是亮若天明。
啪——
耳光打的甚是响亮。
“呱噪的很，大惊小怪。”一个锦绣少年瞪着惺忪的双眼，修长秀气的手甩在小厮脸上，给面前那噤若寒蝉的小厮留下了个火辣通红的手印。
“少主，小心啊。”小厮闭嘴，眼中满是惊恐。
“瞧你那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华服少年，白的有些不带血色，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多年沉浸酒色的下场“丁大，你去瞧瞧。”
姜家少主胆色过人，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指派了个家奴替自己上前一瞧究竟。
丁大一身青衫短袖，五大三粗，迟疑了一番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嗖嗖——
两个人影冷不丁的从屋内飞出，吓得丁大一个哆嗦。
“少…少主，我没撒谎，杀，杀人了，姜子集杀人了。”小厮哆嗦着，带着哭腔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两具尸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胸口破洞有些骇人。
姜家少主脸上阴晴不定，一招手，燃着的火把便被递了过来。
“烧了。”
呼啦啦——
十几个火把一股脑的扔向这座破旧的草屋，像是点燃了个不甚要紧的狗窝。
扑腾——
火势滔天。
“走。”姜家少主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站住。”声音不大，清脆入耳。
“姜子集？”丁大惊呼。
如此之大的火势，可这个平日内人人瞧不上的少年竟如踏平地得走了出来。
轰——
屋子塌了。
“杀了。”姜家少主眉头微皱，脚步不停。
见主子发话，丁大等一干恶奴毫不迟疑，挥舞着大刀便冲了上去。
姜子集双脚离地。
似鬼魅。
“哼，旁门左道。”
丁大身旁，一声冷哼。
“请张天师出手。”丁大一揖及地，知趣的退了下去。
大秦王朝以道家为正统。
这些个青衫长袖，手执符剑的道人们除了开炉炼丹、画符驱鬼外一身内家外身的功夫也甚是了得，御剑而行取人首级于千里往往只不过谈笑之间。
而龙华大陆大道三千，神仙洞府，福天宝地无数。这道家却也仅仅是那二流的修炼门派。
不过在这区区一个府县的家族中能豢养得起修行者做家奴打手也算是家底比较殷实。
剑出，化作白炼直奔姜子集而来。
叮当——
剑落地。
一具两米来高的钢铁傀儡兀然的挡在了姜子集的身前。
“倘若一日剑在手，屠尽天下欺我狗。”
姜子集双目圆瞪，眼中没有半点生气，却满是杀意。
“装神弄鬼。”张天师嗤然一笑，毫不在意。
半尺长的飞剑如瓢泼之雨络绎不绝。
奈何这并无用处。
“诛。”
姜子集口中清气微吐，杀意惊天。
钢铁傀儡迈腿，向前。
剑雨更为猛烈。
“死！”
铁人沾满鲜血的右手在虚空一抓。
剑雨骤歇。
张天师的喉咙被抓住，四肢在半空中扑腾，那还有丝毫世外高人的模样。
咯擦——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张天师喉咙里像是存了口千年老痰上下不得。
铁傀儡这一抓，竟生生将张天师的颈部骨骼给捏的粉碎，平日内被众人视为高高在上的仙人就这么如同条癞皮狗般被随手扔在地上，捂着喉咙拼命的想在空气中汲取些氧气。
可惜，只是白费力气。
刷刷刷——
姜家后湖上水声不断，一个佝偻身子的老者就这么踏在水上奔跑而来，如履平地。
“爷爷。”姜家少主弯腰作揖。
“家主。”众恶奴谦卑屈膝。
“孽畜。”老者一甩长袖，张口便骂“怎么，还想反了天去？”
姜子集脑袋微微晃动，像似在思索。
“十六年前，老夫将你从西蜀战场上带回来，让你多活了这十六年，怎么，还是老夫的不是了？”老者声音洪亮，竟是义正言辞。
十六年？
姜子集的脑中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吃狗不吃的剩饭，做最低等下人都不做的脏活，过畜生都不如的日子。
这耻辱，还叫活着？
“我是人，不是狗。”姜子集眼珠上翻，露着充血的赤色眼白。
“哈哈哈，做狗，那也是活着。”老者仰天长笑，竟似听闻世间再好笑不过的谬论“更何况，我还给赐了你姓氏，让你做了我姜家的狗。”
“西蜀皇姓，为姜。”姜子集风轻云淡“而你，冠我皇姓，却叛我西蜀，究竟我是你姜家的狗，还是你为我西蜀养不家的叛主野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哈，好好好。”老者怒发冲冠，面红如血“看来封印是解除了，老夫这就送你去回去，魂归西蜀。”
老者周遭，燃起一圈火光。
三十余年未曾见世的烈虎掌法现世，姜子集命悬一线。
“孽畜，你敢——”老者怒喝。
那华服气虚的公子哥就那么被钢铁傀儡捏住咽喉，挂于半空。
“爷爷，救我。”声音含混不清，哀求惧怕之意大盛。
“昔日我西蜀王朝收养的一条犬子犬孙而已，杀了也就杀了，有甚不敢？”姜子集微笑，学着老者的语气，毫不在乎。
“救我——”
咯擦——
华服少年身躯一软，落于地上，已无半点气息。
油枯，灯灭，身死。
“你个孽畜，老夫要将你挫骨扬灰。”老者暴怒，周遭火光冲天，杀意直冲九霄。
“啰嗦，来便是了。”姜子集含笑，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