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阔背负双手,斜睨卢小坏道:“看来,我要替天问院长好好教教你们做人了。”
他脸缓步走着,一样杀气凛然,如虎如豹,连脸上的箭创都发着红光。楚天阔当年叱咤风云,被百晓阁评为日羽榜第五,如今虽老,风云犹在。
卢小坏能破去楚天阔的威势,一掌举重若轻放下原随风,已经让楚天阔刮目相看。但毕竟年轻,无论如何不可能跟楚天阔相提并论。
“楚将军,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抢人,也太不给百里家面子了吧?”卢小坏摸了摸鼻子,笑道:“就算不给太后皇后他们面子,不给我老师面子也说不过去呀。”
楚天阔忽然大笑道:“本将军做事,何须给什么人面子!”
卢小坏扬了扬眉,笑道:“将军果然好风采,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先喝杯茶吃碗酒吧?”
顿了顿,卢小坏又笑道:“我明白将军是想逼止戈侯出京,可我当店小二的这几个月,恰好认识了几个金戈冷雨楼的兄弟,万一止戈侯出京有什么意外,将军能护得了?”
楚天阔竟又大笑起来,道:“金戈冷雨楼就算是京城第一大帮,又能……”
“可是将军您现在要干的事情实在不太仁义,你如果杀了陆尘,还有脸见止戈侯么?”卢小坏打断楚天阔,皱眉冲楚天阔笑了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到时候京城的江湖势力,太后的势力,统统出手,将军您怎么办?”
楚天阔脸沉了下来,沉如天边暮霭,“只要止戈侯自愿出京,谁又能挡他?”
“可万一……止戈侯还不想出京呢?”
卢小坏冲楚天阔坏坏的一笑,替楚天阔叹了口气。
来自楚天阔身上狂暴的气息,慢慢收敛了下来,楚天阔自然知道陆止戈已经忍了多少年,他是一怒出京的可能大,还是继续隐忍的可能大。陆止戈纠结的原因不仅是自己的子嗣亲眷,还有不想让大赵分裂的家国情怀。
原随风站在后面一脸叹服的望着卢小坏,暗想自己何时才能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言辞。
陆尘却发现卢小坏说了这么多,利弊分析的异常清晰之后,楚天阔身上的气机没有彻底消散,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内敛的形式。
陆尘目光一闪,瞥到卢小坏的神情也很凝重。
“止戈侯愿意出京,的确可能不大,或许只有一线。你小小年纪,见地、修为都很不错,可惜……”楚天阔叹了口气,又陡然双眉倒竖,苍凉断喝:“我楚天阔愿以一死,换止戈侯一线希望!”
他此言一出,身上杀气更盛,一股沙场百战的纵横捭阖之气猛的扑向卢小坏。
笑声未落,楚天阔已经出手!
先前他没有出手,单凭气机便震飞了原随风,此刻大袖一拂,有间客栈的地板片片碎裂,卷起无数木屑倾盆砸向三人。
陆尘眼中精光大盛,忽然出口大喝:“气出东南,亥位转辰!”
只一眼的工夫,陆尘便看出这如云般卷来的木屑,背后所牵动的气机正是位偏东南的楚天阔所发,而气机流转,其中最薄弱的一环正是他刚刚脱口而出的。
但就算陆尘看出了,他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没有那么恰到好处的力量,而他从小习惯性的以天干地支表示气机真元流转的方式,恐怕也很少有人会懂。
卢小坏懂。
卢小坏想都没想陆尘所说的正确与否,飞身上前,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那东南方位的某一点虚空上并指一夹,左手画圈。
空气如水波般流动起来,漫天木屑倏然归拢成一团缓缓转动的木屑球,飘浮在卢小坏的左手上。
卢小坏左手沉丹田紫府,右手并指如剑斜横身前。
楚天阔脚步一凝,皱眉道:“你这一指……是南国灵犀寺的迦叶拈花?”
“迦叶拈花只是半招,还有后半招,名叫一笑,将军不妨一笑泯恩仇吧。”卢小坏左手微微颤抖,坚持的极为艰难。
楚天阔一声冷笑,抬手一指,卢小坏左手兜住的一团木屑砰然炸开。
卢小坏被气流猛掀向后,人在空中,又陡然一个转折急进,闪电般越回了陆尘身前,迦叶拈花再度施展。
虚空中一声脆响,像是长鞭击风,卢小坏以双指破了楚天阔袭向陆尘的一记暗劲。
楚天阔脚步落下,整座有间客栈颤了几颤,卢小坏瞳孔一缩,身子如随风飘荡的柳絮般绕着陆尘。几道恐怖的刀意无声无息的向陆尘四周斩来,杀意磅礴,卢小坏连番出手却挡不住刀意如海,身上已有数处被划破,落满鲜血。
原随风咬紧了牙,猛地踏步向前,一拳在空中带出阵阵爆响轰向楚天阔。
楚天阔皱了皱眉,扭头望了原随风一眼,那目光中的杀意如有实质,落在原随风胸口陡然一声闷响。
“嘭”得一声,原随风整个人再度向后被抛飞出去,前胸衣衫尽碎,血肉模糊,一口鲜血从半空落下,人狠狠砸进客栈的墙壁里,飘落一地烟尘。
“没得谈也好,出手也好,将军您这么大人,总该打个招呼吧?”卢小坏终于勉强一笑,嘴角已渗出了鲜血,两只手都微微颤抖着。
楚天阔背负双手,再不答话,一步步的向前迈进。
望着伫立身前的懒散背影,陆尘但觉热血上涌,心头前所未有的温暖。于是他伸出手去,拍了拍卢小坏的胳膊。
卢小坏眉头一动,有些诧异,回头冲陆尘笑道:“喂,英雄不是谁都能逞的,放心,天大的事,师兄两根手指都能夹得住。”
卢小坏伸出右手,仍旧并指如剑,可那双手指不住的颤抖让他的话无比苍白。
至此,楚天阔单凭气机牵引,尚未出手,便已让此间少年里修为最高的束手了。
陆尘感觉眼眶有点湿,努力握紧了黑刀,开口道:“师兄,我不是逞英雄,我还有一刀。”
“留着以后替咱们学院争面子用。”卢小坏已经没空回头,但是为两个少年阻挡楚天阔的威压便已满头大汗,“这家伙揍了原小子,他爹一定会来找回场子的!”
墙壁那头,原随风浑身浴血,呸掉一口血沫,双眸之中只更多了分厉色,摇摇晃晃的又向楚天阔走来。
腰间的剑,原随风已握在了手上,剑意如狂飙般四方溅射,显然原随风即将出手的这一剑,连他自己都控制不好,要付出的代价也必定不小。
楚天阔看着面前的三个年轻人,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在战场上的自己,自己这样不顾止戈侯感受,不顾这些人的性命信念,真的对么?
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楚天阔停住脚步,仰首望天。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为了逼侯爷出京再闯,打破这沉闷的世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是值得的。大不了,自己日后自裁谢罪,今天也要把早该做的做完!
一念至此,楚天阔的手已慢慢抬起。
卢小坏汗如雨下,如苍山下临。
“娘的,还让小师弟别逞英雄,说的好像你不在逞能耐一样。”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长相粗狂,开口就骂娘,“娘的,都给老子滚,天问学院要打架,什么时候不是老子第一个出手?”
楚天阔早知身后有人,年纪轻轻便是坐忘,也是天赋不错的少年,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也是天问学院的。
瞅着楚天阔慢慢转头,那大汉啐了口唾沫,指着自己道:“天问学院,折世衡,排行老三。楚天阔,你几年不见能耐了啊,都到欺负到我师弟们的头上了。”
楚天阔双眸一凝,举起的手慢慢落下,“我倒是不知道,北凉军中的折家三少,近几年听说外出游历,竟然进了天问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