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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暮霭沉沉楚天阔

陆尘以尚未易筋的境界,连过易筋、返魂两境,一刀击败百里杨青,进了天问学院,还风轻云淡的放出话来,坐忘之下无差距。

京城之中,顿时起了轩然大波。

陆尘这个名字,也开始从那些观战的少年口里,传到了各个学院当中。

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当然还是百里杨青的三姑,那位宫里的娘娘。那座宫殿里仍旧昏暗,阴沉的如同娘娘的脸色。

“春风十里不如你……陆止戈,你好,很好!”娘娘冷冷笑着,神色变幻不定,忽又嗤嗤的笑了起来,“既然你对这孩子这般看重,那就更好了!”

凤袍鼓动,长袖一拂,凤椅上的无冕之后离宫而去,看方向,像是径直去往慈宁宫参拜太后。

百里贵妃出未央宫的时候,叶适问也到了京城长安巷中,巷子尽头停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人缓缓踏出,正是不久前在皇宫门前目睹陆止戈起风云的壮汉。

“叶适问,你真让我失望!”那大汉下车之后,目光径直望向叶适问,满是严厉。

叶适问负手站着,冷笑道:“天问院长行事乖张,你若是有心,大可自己去试试。”

“不管什么人,敢阻拦侯爷回归,我楚天阔绝饶不了他!”那大汉单拳紧握,指顾间便似起了风雷,蓝电隐隐。

叶适问瞟了一眼,皱眉道:“毕竟是个孩子,下的去手?”

“下不去又如何?”楚天阔神色不善,双眸里闪过一丝狠辣,“叶适问,你该清楚这不是该不该,能不能的时候,大家此番齐聚京城,为的是必须二字!侯爷必须回来!”

叶适问抬眼望天,天正阴沉,“铁枪、老钟、白衣都不再,西疆军还能是西疆军么?”

“只要侯爷回来,就永远是西疆军!”楚天阔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又变成不惜一切的坚定,“陆尘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这孩子拖累侯爷!”

叶适问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出了声叹,回头默然走出了长安巷。

将京城翻起暗涌的陆尘,此刻还在天问学院中,正跟萎靡不振的二师兄见礼。

陆尘行礼之后,发现二师兄仍旧毫无反应,不由奇怪的看向一旁的原随风。

原随风说道:“二师兄,王不动,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一年里面第一次从那楼里出来。”

王不动补充道:“是第一次从床上下来。”

原随风冲陆尘摊了摊手,无奈的拍了怕陆尘的肩膀,“来之前没跟你说,天问学院里,都是一群很奇特的人。”

陆尘想起原上草,不禁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王不动突然开口道:“春风十里,是止戈侯教你的?”

这个问题恐怕是京城里很多人都想问的,毕竟这一刀实在太过招摇,几乎比得上坐忘之下无差距这句话。

陆尘却摇了摇头,想起老道师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止戈侯教的,是我师父。他喜欢给我讲故事,也喜欢推演那些故事里的功法给我看,刚才那一刀……是我师父推演的剑法,叫三少爷的剑。”

王不动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既然是小师弟,那我如果让你帮个忙,你是不是应该帮一下?”

原随风在一旁松了口气,神色振奋起来,“师兄,我是不是终于解脱了!”

陆尘看着振奋的原随风,暗想不知是什么忙这么难帮,但念着二师兄在对战之前说过的不得杀戮,还是十分肯定的点了头。

王不动打了个呵欠,神色又成了那副永远醒不过来的样子,“把我抬到床上去,我又不想动了。”

听着这个离奇的要求,陆尘睁大着眼睛看了王不动良久,又望了眼原随风,原随风笑着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你以后就会习惯的,我已经抬了二师兄四年了。”原随风看着陆尘一脸惊讶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等陆尘把王不动扛到阁楼上的时候,才发现阁楼上满是蜘蛛网、乱跑的老鼠,唯一的一张床上,都落满了各种油和骨头。

被子上也都是菜油鸡油鸭油,陆尘愣在门口,实在不知道该把王不动放在哪里。背后的王不动一动不动,似乎直接睡着了。

“原师兄……”陆尘无奈,硬着头皮向阁楼下的原随风求助。

原随风挥挥手,大声道:“没事,扔床上就好,别的不用管。”

“可这里为什么……”

“二师兄叫什么?”

“王不动……”

原随风恨铁不成钢道:“都叫不动了,房间里难道不该是这样么?”

陆尘张大着嘴,像是能直接吞进一个鸡蛋,他有一种预感,在天问学院里,恐怕会遇到很多足以动摇他十四年平静心境的人和事。

“嘭”得声响,王不动从陆尘肩头上滑下去,头朝地摔到了地上。

陆尘连忙回过身去,却发现王不动眼睛如封似闭,仍旧动也不动。

沉默了良久,陆尘把王不动抬到床上,慢慢的走下楼去。

楼下是挤眉弄眼的原随风,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冲陆尘说道:“怎么样,没想到人可以懒到这种程度吧?告诉你,天问学院的小师弟不比别处,至少这一天的饭是要你来送的。至于吃不吃,还要看他们饿不饿。”

陆尘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好在老道师父常告诫他这世上没那么要去在乎的事,否则或许他宁愿再跑出天问学院受人摆布。

“放心,虽然师兄师姐都很古怪,但绝对都是好人。”原随风见陆尘沉默着,也有感自己这样把小师弟坑来不太地道,“这样吧,第一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流程,买点饭回来。路上给你介绍一下师兄师姐……你也顺便告诉我一下,你是怎么惹上那么多人的。”

陆尘点头表示同意,指了指京城东门的方向道:“我的包袱还在那里,不如先去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原随风眨了眨眼,笑道:“看来你果然跟天问学院有缘。”

陆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原随风已经开始走了,才举步跟上。然后,便在原随风止不住的逼问下,把路遇止戈侯公子,被人误会,从皇宫里出来解释清楚都说了一遍。

天问学院便在城东的荒山附近,陆尘堪堪说到从皇宫出来,便已到了有间客栈。

趁陆尘跟掌柜交涉完,上楼拿包裹的工夫,原随风终于忍不住插口道:“你跟止戈侯的公子竟然这么巧,真不是他亲生的?”

“不是。”陆尘无奈道。

原随风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又忍不住道:“你说既然你不是亲生的,干嘛还要跟止戈侯那么亲近?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本来他也能振臂一呼跟陆氏皇族、百里家成三足鼎立之势,偏偏他又不愿搞分裂,自缚手脚。除了跟小公主的一纸婚约,实在是没什么好……诶?你不会就是奔着百里似玉去的吧?”

陆尘脑海中闪过那一袭黄衫,出尘一笑,走上楼去的脚步便不由一顿。

原随风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走了两步忽然发现陆尘没跟上,回头见了陆尘那微微出神的表情,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丫真看上小公主了?我告诉你啊,百里似玉可不是一般人啊,不用说她本身就是坐忘境的高手,年纪轻轻就进了辰月榜,单说追求者你就完全没机会啊。别说其他人,咱们天问学院的大师兄,跟百里似玉青梅竹马,你忍心拆散么?”

陆尘有些缓慢的转头,望着原随风道:“大师兄?”

原随风见陆尘那副痴痴的表情,就知道完蛋了,“大师兄,也就是传说中天问学院唯一正常到不正常的叶乘云,曾经中过探花,现在又在北凉军对付北域的蛮族。文武双全,风度翩翩,长相都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骚年啊,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陆尘脸色有点红,停在原地想了片刻后,忽然冲原随风笑了笑,“我也没说要追小公主啊,只是看到她,就感觉很好而已。如果她最后嫁给了大师兄,那岂不是我能经常看到她,那就很好了啊。”

陆尘的笑就像是那抹**风十里的刀意,或者叫做三少爷的剑,轻飘飘落在楼梯上狭小的空间。原随风中了这一剑,愣在楼梯上,看着陆尘一步步走进房间里拿包袱。

等到陆尘从屋里出来,像是剑意还没消散,原随风还傻愣愣的站在楼梯上。

陆尘失笑道:“怎么还不走?”

原随风“啊”了两声,这才回过神来,尴尬道:“那啥,刚才我说的你别在意哈,咱们天问学院的小师弟,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投奔止戈侯府呢?那一定是另有隐情,另有隐情!”

“至于宫里那百里娘娘,你不用管她,活了七十年的老处女,竟然恬不知耻的嫁给十七的皇上。就算修为在身,驻颜有术,皇上铁定也不会碰她,毕竟这老处女连皇上最喜欢的张贵妃都给逼死了。下次你见到她,骂她一句老处女绝对比什么都管用!她们百里家反正都无耻到这种程度了,想必脸皮一定很厚……”

原随风为了弥补之前明显厚此薄彼的愧疚,充分暴露了话唠的本质,一边啰啰嗦嗦说着,一边瞟着陆尘。

幸好,陆尘一直都微微带笑,看起来没受什么刺激。

原随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随即想起另一件事来,顿了顿冲陆尘问道:“你既然跟止戈侯关系不错……那为什么止戈侯府的人也要整你?”

二人此时已走到了一楼,满座食客,客栈小二跑来跑去十分忙碌。

陆尘还没有回答,一个粗犷的声音便从门口响了起来。

“因为但凡阻碍侯爷崛起的,都得死!”

有间客栈的一楼大堂,骤然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不仅嘈杂的交谈声不见了,就连夹菜碰杯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因为楚天阔到了,楚天阔从门口走了进来。

从他说话的一瞬间起,一股慑人的强大气息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骤然笼罩了整个有间客栈。

原随风抵抗着这股来自日羽榜第五的磅礴气息,身子不断的颤抖,他便是再有天才,也难承受楚天阔散发的威压。

但随着原随风微微下曲的膝盖,他的眼神却越发坚狠,盯着楚天阔的咽喉心腹,竟似还准备出手!

陆尘站在最前面,感受到的威压也最为真切与强烈。

甚至可以说,楚天阔本就是为他而来,绝大多数的压力都是由他在承受。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身上的衣服却可见的散发出热气,满头满脸都是汗,显然也撑得极为艰辛。

北风穿堂而过,陆尘右手颤抖着,缓缓划过了一道弧,握在了黑刀的剑柄上。

一道刀意陡然爆发,就连楚天阔的威压都似有了那么一丝的松动!

楚天阔的眼睛慢慢眯起,里面的目光却更寒冷暴虐,在他亲自到来,亲自出手的时候,面前的两个少年竟还敢对他挑衅。

“原随风,看在你爹的份上,你可以滚了。”楚天阔冷冷说着,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本还想反唇相讥的原随风,被楚天阔一步逼进,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轰然向后弹飞开去。

“啪”一声轻响,原随风人在空中,却被另一个人单手接了下来。

“客官,小心啊。”有间客栈的店小二放下原随风,冲他笑了笑,脸上浮起两个酒窝,很是可爱。

那小二另外一只手还拖着茶壶,又冲楚天阔笑了笑道:“客官,喝点茶降降火?”

一瞬间,有间客栈所有人都能动了,呼啦一声跑的一干二净,撞翻了饭桌碟碗不计其数。

陆尘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跟脱力一样倒退几步,扶着桌子才站稳身子。

楚天阔面沉如冰,冷冷的望着店小二。

原随风被放到地上后长舒了口气,双手一叉,眉头挑起来冲楚天阔哼了一声。

陆尘眼睛一瞪,发现楚天阔竟然还没发飙,不由讶异的向原随风看去。

原随风嘿嘿一笑,指了指小二道:“四师兄,卢小坏,师兄,这是刚入门的小师弟陆尘。”

卢小坏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笑,清新自然,冲陆尘点了点头。

陆尘回身还了个礼,便觉得如芒在背,急忙侧身望去。

客栈之外,暮霭沉沉,有楚天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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