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客房前,一个少年小厮,正翘着屁股,蹑手蹑脚的贴着窗边听墙角,不知道是不是保持一个姿势太累,小厮又换了一个姿势,屁股一晃一晃的他似乎丝毫不介意弄出的声响,真是大胆又不靠谱的偷听。
“别再晃来晃去了,进来吧。”里面果真不负众望,被他干扰的出了声音。小厮嘴角一弯,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正是刚刚在茶馆的少年,没想到他竟又跑到这来玩偷听。小厮直起身子,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腰,笑眯眯的推门进去。
房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身形高大,眉眼粗犷,明明每根汗毛都时刻警戒着,气息依然沉稳绵长。另一个人,戴着白纱斗笠,严严实实的遮住模样,不过那双手搁在桌角的手,却很漂亮,十指干净,骨节清晰,肤色温润如玉。他全没有身边男子那种深藏不露的气息,似乎比常人还要常人。小厮瞄了瞄那双手,微微一笑,眼睛又眯了起来。
“你们在讨论如何去阮府吗?”小厮自说自话的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几碟点心,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唔,这个枣泥糕没有我家小野做的好吃,甜腻了些。”
“你..”黑衣男子眉头一皱想要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人,但似乎又想到什么,忍了忍没有发作。
“你故意在门外让我们发现你的行踪,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阮家在燕城那么有名,我们好奇也是正常不是吗?”青纱斗笠的男子将糕点推到小厮面前,说话的语气低沉,声音醇厚轻柔,让对面的小厮听得很舒服。
小厮几口吞下刚刚的枣泥糕,又拿起一块藕饼放进嘴里。直到连着吃了好几块点心,他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将粘着点心沫的小手摊在两人面前,头微微一偏又是那种惹人怜爱无辜的表情。
“呵呵,三宝将净盆拿来,让小少爷洗手。”三宝的脸上一阵黑一阵红,却碍于此人不能发作,只能变扭的转身去拿净盆。
“别用太热的水,我不喜欢香薰,没有味道的手巾就成。”话音刚落,就看到三宝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看着憋屈的三宝,白纱斗笠下是一抹浅浅的微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对眼前的情景甚是开心。三宝端着水,看着开心敲着桌面的主子,心中里暗暗腹诽,有个如此爱看下属吃瘪的主子,一定是上辈子没烧好香。
“看在你请我吃点心的份上,我有好处便宜你哦。”
“你个小厮有什么好消息。”三宝一脸鄙视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一点也没发现一向冷静沉稳的他竟然被轻易激得泄露了情绪。
“因为我知道阮家在哪里啊。”
“你!胡..”
”咳咳”白纱斗笠的男子轻咳了数声,及时制止了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的三宝。隔着白纱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本来以为只是哪家淘气的孩子,但现在看来…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探究。
“宝宝乖,听你家主人的。不然罚你没糖吃。”小厮吐了吐舌头,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偏偏看得三宝更是火大,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将拳头握紧,深深呼吸。
“你为何要告诉我?而且你说的我又如何能信?”
小厮堆起满脸尽是谄媚的笑意,一把抓住白纱斗笠男子的手,黑亮的眼睛明晃晃发光,看得他就算隔着白纱也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抽开手,只感觉他手心微凉,但软软糯糯的甚是舒服。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是你们踢的对吧。只是我家小明比你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所以我自然要好好报答你啦。”这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就像被了好久的台词,呼啦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听得屋檐上的白衣男子暗自惊叹,多久没听他说这么多话了,真是少见呢。
“所以呢?你知道阮府在哪里,不过让我怎么相信你?”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一脸明显的假笑,也没有抽出手的意思,虽然眼前也是一名男子,但他却不觉得抗拒,还觉得有几分有趣,于是也就由着他了。而这一幕看在三宝眼里,确是大大的打击,啥时主子竟然和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如此亲近了?这还是一向风流不羁的主子吗?
“你看。”少年随手就要解开衣服,白纱斗笠的男子刚想阻止却不如他的速度,外衣已经敞开,露出里面年墨绿色内衫,定睛一看,内衫上竟然用黑银丝线绣着:阮府资深小厮六个大字!
“喀拉”一声,是屋檐上的白衣人手心一滑,不小心触碰到瓦楞,万年不化的冰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尴尬。自知应被发现,他轻轻掠起跃到客房外的大树之上,继续看着少主玩。
“砰!”一声,是三宝后退碰到了净盆,脸一阵一阵抽搐。而现在还能维持镇定的就剩下白纱主子和所谓的资深小厮了。
“好,我信你。”白纱男子缓缓开口,顺便阻止了一下准备来看主子是否发烧的三宝。
“阮家就在东街六巷三号,你一去就能看见了,不过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气了。”对他毫不惊讶的样子了然于胸,资深小厮笑得更加灿烂。
“大隐隐于市,原来阮家竟然就在大家眼皮下,果真聪明。”
“地图给我,算是报酬。”一直笑容灿烂的资深小厮,忽然隐了笑容,刚刚黑亮的双眼仿佛又覆上了一层淡淡水雾,他信他说的地址,同样的他也知道他会把地图给他。
虽然对小厮变脸的速度有些微不适应,但他仍从衣袖抽出地图。当他感觉到有人在屋檐偷窥时,地图已经摊开,后来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的在房外晃来晃去,他就知道这张地图不是秘密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阮府正确位置,这张地图就当个顺水人情又何妨。
“明码实价,果真是阮家的人。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他日也好在你主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我叫小萝,说话算数哦,见到主人,一定要告诉他我有多英明神武,多厉害,记得哦。”边看他,边笑眯眯的将地图卷起插入腰带,小萝毫不客气将桌上藕饼打包,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门。嘴里还嘟囔着:“这藕饼不错,让小野学学。”
此时已近黄昏,小萝离开的方向正迎着落日,橘黄的余辉将他周围映出一圈光晕,黑亮的及腰的马尾在光晕下闪闪发光“回家喽!管家这回又自杀不了,真是遗憾啊。”
接着一道白影从树中跃起,直追小萝而去,俊逸的身手,让他掩在白纱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小萝,有趣。”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笑容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