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人听到常保的呼喊,来到陈锋面前,陈锋与真人目光一对,不禁一凛,眼光游离到一边。王真人也不在意,问道:“这位大人面相不俗,想来该是一位将军吧?昨日若不是两个小徒玩劣,将军现已为虎狼口中之食了!”
陈锋作势要起身见礼,但浑身酸疼,没能坐起,苦笑着对真人抱拳说道:“在下陈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哼!你难忘的应该是驮着你来的那匹马,你对它狠心伤害,它都没有把你扔下马背。你如此残忍心性,上天让你投错了胎,枉成为人!”霹雳般的斥骂声震得陈锋心惊胆战,顺声音看去,却见一个小孩儿目露精光,威仪四射。
“龙儿,不得无礼,陈将军方才醒来,身体虚弱,快去唤人弄些稀粥来与他吃了!”王真人吩咐那小孩道。小孩听罢扭头冲陈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拉起身边的长大汉子出去了。
王真人轻轻摸了摸陈锋的额头,说道:“陈将军,你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体虚,好生歇着,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了。”陈锋向真人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那长大汉子端着一盆黄橙橙的饭放到陈锋面前,上面还飘着绿色的菜叶。
长大汉子用一个大马勺舀一勺送到陈锋嘴边,热气扑倒陈锋的脸上,陈锋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虽已饿急,但依然没忘自己为将的风度,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慢慢的咀嚼着青菜叶,吃的有滋有味。
长大汉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口口的喝完勺中的稀饭,又从盆里舀了一勺递过来,陈锋用手去接,长大汉子笑眯眯的说:“你身子虚弱,还是我来喂你吧!”陈锋忙道:“那就多谢老兄了”那汉子噗嗤笑出声来,勺中的稀饭差点洒出来。
陈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说道:“老兄因何失笑?””哈哈哈!搬不倒,你别逗我了,让我怎么喂你啊!”长大汉子把勺子撇进盆里,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擦着笑出的眼泪。陈锋更莫名其妙了,望着长大汉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才几岁啊,你叫他老兄,他能不笑吗!”不知什么时候龙儿跑了进来,踹了常保一脚:“叫你干点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干不了,去,出去吧,我来喂。”常保笑着跑了出去。
龙儿舀了一勺稀饭,踮着脚送到陈锋嘴边,双目含笑的看着陈锋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不一会儿,一盆东西就被陈锋喝了个尽光。
龙儿笑着问:“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给你去盛。”“奥,吃饱了,敢问小弟弟,方才你说那位老兄才几岁什么意思?”陈锋回答着龙儿,并把心中的疑问抖了出来。
“你说常保吗,他呀,你看他那么大个,他才比我长一岁,傻笨傻笨的,好了,吃饱了喝足了,你歇着吧,我走了。”龙儿说罢就往门外走,就见门口长大汉子傻笑着露出半个脑袋招呼着龙儿。龙儿倒提着盆和马勺到了门口,用马勺就砸常保的头,常保麻利的躲过,笑着小声问:“吃完了?”龙儿咯咯的偷笑着答道:“嗯,吃完了,吃的还挺香呢!”
陈锋心想,小孩子就是好,整天嘻嘻哈哈的,没有一点忧虑。他打了个饱嗝,想起了扎营在河套的五万军士。他双臂使劲的支撑起身子艰难的坐起身来,可是一阵眩晕,又躺倒在床上。
夤夜时分,下了两天的雨已然停了,草原上静谧而安详,不知名的小虫儿鸣叫着,此时这里是它们的世界。
突然,草窠中的鸟扑愣愣的飞上了天空,鸣叫着打破了夜的宁静。“来了,胡蛮来了!”黑暗中方志握紧剑柄对身边的司马川小声说道。“嗯,此是探路小队,大队人马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到,等到大营早饭,胡人就该攻击了!”司马川对方志小声说着。
黎明前的天是最黑暗的,天上的云还没散去,伸手不见五指,卜桓听罢前锋的回报,指挥大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悄地向官军大营靠近。
“看,胡蛮已经靠近大营了,出击吧!”方志对身边的司马川说道。“再等等,大营周围壕沟中的水还没退,胡人只能从营门攻击,等他们全都进入大营,我们就可按计而行!”
大营中锣声阵阵,军士们开始集合,也就在这同时,卜桓下达了攻击的命令,胡兵从天而降般就冲进了大营,刚集合的军士看到胡兵来袭,四散奔逃,卜桓见状指挥大队人马鱼贯而入,举火点燃大帐。
却在此时,战鼓擂响,如晴天霹雳,箭如飞蝗般射向胡兵,瞬间射倒一片往前冲的胡兵,卜桓这时才知道中了埋伏,赶忙下令退出大营,但为时已晚,方志,司马川率五千精兵堵住了营门口。
一时间火把点燃,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卜桓的五千骑兵置身于箭弩之下,他率领胡兵躲避着飞来的箭簇,向官军薄弱地方突围。突然,鼓声停顿,官军停止射箭。卜桓此时看看四周,身边还剩不到一半的兵卒。还不等他多想,战鼓重又擂响,鼓声急骤,官军瞬间列成队形,长枪大戟在火把映照下发着寒光,双方对垒,官军气势汹汹,胡兵已陷绝境。
战鼓骤停,战场上象凝滞了一般,官军的火把噼啪的响着,胡兵的战马打着响鼻,不时传来几声伤者的呻吟声,呼。扑啦啦。起风了,战旗随着疾风甩动出亢奋的声音。
咚咚,咚,咚,战鼓打起了点,军士们挺着着长枪大戟一步步的逼近骑着战马的胡兵。
卜桓把马缰一抖,战马前腿跃起咴儿咴儿直叫,弯刀一挥,冲向持枪戟的队列,胡兵们紧跟其后。鼓声骤急,催动军士迎头而上。
胡兵虽然骁勇,但也扛不住长枪大戟的优势,刚开始冲锋时在队列中撕裂了一个口子,可很快就又被挡住。胡兵被一步步的向河套边压去,越向河套靠拢,烂泥越多,很快战马被陷入泥淖,挣扎着不能起身,可怜几千精锐胡人骑兵,如今只有被大枪长戟屠戮之份了,运气好的,跳出泥淖,也掉进了浑黄的水中被冲走了。
硕大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昏黄的阳光却似落日般照在草原上,司马川看着方才还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如今宁静,哀伤!方志来到他身畔,兴奋地说道:“司马兄,李大人让我来请你,今日一战,可谓战果辉煌,偷袭之敌全歼,而且俘虏了胡兵的一个统领。请你前去看该如何处置!”
“还是先押起来,好生照顾着!如今不是高兴的时候,我们还在危机之中,现在要赶快拔营,恐怕,更多的胡兵马上就要赶到了,到时候,我们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走,去见李大人!”司马川说罢急匆匆的和方志二人前往中军大帐。
萧孟德夜不成眠,他右臂的肌肉一直在不由自主的跳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坐卧不宁。
呜。。暗夜中,胡笳深沉,哀婉的声音如泣如诉的响起,好像牧人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家园;又好像是待嫁的姑娘心怡的小伙去了远方,姑娘思念,盼望,心中满怀着离别的忧伤;更似站在帐外望着远方的母亲,关怀,担心,祈盼放牧儿郎平安归来的慈祥目光。
萧孟德起身循着声音而去,到了近前才看到是妹子兰珠儿站在院中吹奏,夜色中,泪光闪闪。“珠儿。。”萧孟德强忍住目中的泪水,却哽咽着不能说话,一把把妹妹揽入怀中。
“兄长,卜统领出征已多日,何时能回啊!”兰珠儿说着话泪珠滚落。萧孟德轻抚妹子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珠儿,卜统领是草原的雄鹰,有月亮女神的庇佑,定会安然回来的!”
“可是我现在心惊肉跳,有不祥之感,兄长,你给我一支骑兵,我要去找他!”兰珠儿大眼忽闪忽闪的恳求道。“不行!上次你擅自离开,要不是卜统领及时赶到,你还能在这吹奏吗!”萧孟德突然发怒道。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不给我骑兵,我自己去!”兰珠儿把萧孟德猛的推开,小跑着进了马厩,牵出她的那匹白龙驹,跃身上马,就要出城。
“珠儿且慢,我给你派兵,让耶律将军随你一同去吧!”萧孟德赶忙出声对兰珠儿说道。兰珠儿这才勒住马对萧孟德说道:“你去派兵,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萧孟德无奈,只好连夜把耶律晃从大牢中提出来,让他披挂整齐,带一小队骑兵随兰珠儿去接应卜桓。
陈锋这两日恢复得挺快,现在基本能扶着床沿来回的走动了,不过有一点却让他很郁闷,一天三顿都是那两个小孩嘻嘻哈哈的端着盆和马勺给他送饭,而且不改样,总是黄橙橙的稀粥上面有几片青菜叶子,不过这东西也挺养人,吃进肚去,热乎乎的,每当吃完后,脑门冒汗,挺舒服的。
这一日中午,他下床扶着床沿走动了几个来回,俩小孩还没送饭过来,就靠在被摞上打盹,一阵吵嚷声传进了他的耳际:“常保,截住她,别让她进来”这是龙儿的声音。
“常保你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你们俩偷了我的猪食去干嘛了,弄得我整天被猪哼哼的都睡不好觉,起开,你再不给我起开,我就找你们师傅去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吆喝着常保。“不行,你不能进来,我们,我们是用来救人的,你再多做些不就成了吗。”这是常保的声音。
这时龙儿端着盆进了屋,在桌上一放,用手拍了拍眯着眼的陈锋说:“唉,大将军,饭来了,吃饭吧。”陈锋突然伸手抓住了龙儿的手臂,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太快,龙儿猝不及防。“我看着你们给我的饭就不对,说,你让我吃的是什么?”
龙儿装作被弄痛的样子答非所问的说:“哎幺幺,你这么大人了欺负我小孩子,你把我给捏疼了!”陈锋听罢把手稍稍的松了点劲儿,龙儿趁机猛地一抖手,挣脱了陈锋的手,跑出门去大笑着对他说:“哈哈哈!告诉你吧,我们每天喂你的是从李妈那儿偷来的猪食,让你吃这东西已经是高看你了,这还是常保的主意,要让我说,就应该让你吃goushi,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还大将军呢!”龙儿在门外大声的叫嚣着。
陈锋早已气急,端起那盆猪食狠命的冲门外扔去,盆被砸了个稀巴烂,汤汁和菜叶溅的满地都是:“士可杀不可辱,我杀了你!”说完一脚把门踹开,就去追龙儿,龙儿一见陈锋气势汹汹的样子早有准备,窜上墙头,一溜烟跑的就没影了。
陈锋见抓不到龙儿,就向常保而来,常保正挡着李妈,见陈锋出来,龙儿翻墙走了,知道露馅儿了,指着陈锋对李妈说:“你找他,是他偷吃了你的猪食”说完瞅空当儿也跑了,陈锋则被李妈拦住质问不停,气的陈锋无计可施,他不能对一个女人下手吧。
正在这时,王真人来到,把李妈劝走,对陈锋说道:“陈将军的病好的好神速啊,如今自己出了院门,这要是去救你的部下去吗?”陈锋这时才幡然醒悟,方才还是只能扶床沿走得自己如今怎么就突然破门而出了呢。他诧异的动动身子,又看看真人。
“你的两个好徒儿,竟然羞辱与我,偷了猪食当饭给我,气煞我也!”陈锋说完干呕着。
“别吐了,吐不出来了,我知道两个徒儿耍你,但家贫之人,这猪食岂能不是好饭,你的身体不是猪食养好的么,你知道有多少天下人吃着比这猪食还差的饭拼命的活着吗!做人不只要知道荣辱,更要知道报恩,若不是我两个徒儿从山下救你回来,每日三餐的喂你,你能活到今天,你还怒气冲冲的要杀两个孩子,你的良心何在!难怪龙儿说你是不能救之人,来来来,我带你看看驮你来的战马!”王真人一席话针针见血,让陈锋无地自容。
他老老实实的跟着真人来到马厩,一匹枣红马见他们过来,咴咴儿的叫着,来至近前,那马冲着陈锋打着响鼻,目中青光闪闪。再看马屁股上的伤口已经化脓,马尾不停地抽打着伤口周围。陈锋情感难以抑制,伸手把马头抱进了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掉落在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