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雾霭迷漫,灰色的天空让人觉得压抑而沉重,除去哗哗的雨声,已然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中军大帐中,方志,李尚,司马川三人并未因移营及时而感到庆幸,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大军很快就要断粮了,这也许是陈锋冒险抄近路突进的主要原因。
派出去接应陈锋的小队传来更不好的消息,他们只接应到几十个回来的军士,陈锋所率三千骁勇骑士己遭袭,陈锋下落不明。
李尚听完回报,显得局促不安,口中只有一句话:“这该如何是好?“来回的念叨。
方志赶忙吩咐回报的军士退下,走到李尚身畔说道:“李兄,尝闻为将之道,当治于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不瞬,然后可以知利害,可以待敌。李兄如今大任在身,当为表率,切不可如此!”
李尚听罢,不再重复那句话,可嘴唇蠕动,浑身抖的厉害。司马川见状递给李尚一碗酒,说道:“天气寒泠,李大人饮了此酒,心口暖和,自然就定住了心神,陈锋未归,还有我和方大人在你左右,李大人不必多虑。“
李尚颤抖着双手接过酒一饮而进,颓然坐下,出了一口长气,神情方才平静了许多,对司马川和方志二人抱拳拱手言道:“如今天雨不断,大军缺衣少粮,强敌环伺,主帅不在,副帅下落不明,在下能力所限,深感不能胜此大任,理应让贤,莫若二位执掌帅印,我仍旧归位听从调遣!”
司马川赶忙还礼说道:“李大人何出此言,方大人视李大人为兄弟,才直言不讳,岂有他心,危难之际,二位大人应鼎力合作,大军方能转危为安。”
此时方志忙过来给李尚深施一礼,说道:“小弟爽直,方才言辞过激,还望李兄莫怪!”
李尚还礼说道:“方大人,你我兄弟多年,我岂能不知你的性情,我方才之言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为了五万军士着想,我之才能比之王陈二位将军相去甚远,二位将军都兵败如此,如今大军更是风雨飘摇,非有力挽狂澜之士方能带领大军转危为安,目下我三人之中,当推司马兄有此能力,莫若你我二人推司马兄为帅,方能带领大军走出困境!”
司马川听罢一惊,摆手言道:“李大人切莫如此,你可知大军屡屡败北之因为何?其一:不宣而战,师出无名,有违天道,胜之不武,这是谋略所失。其二:将帅心高气傲,求胜心切,临危不察,此为计策之虞。其三:临阵易帅,回援宣城,主帅离位,追击偷袭胡兵,副帅亲临,此为主次不分之殇。如今李大人又要离位换帅,岂不是又落窠臼。况我现在已是一介草民,伴大人左右,为大人设谋,已是荣幸,岂能喧宾夺主。还望大人三思而行!”
司马川一席话说出,分析透彻,句句在理,李尚无法再有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暂领帅印。
大雨已经下了两天,营盘外围开始出现塌方,移营之初事情紧急,只是找了一个地势高的小坡便开始下营,可还是在河套边缘,如今河套中的水已漫上河堤,眼看就要漫到大营,如果雨势仍是如此,大营将毁于水患。大军粮食也要告馨,勉强还能坚持三日,为了节约粮食,如今只能每日两餐,军士所着也都是夏衣,食不果腹不说,更兼衣服单薄,有些军士甚至把运粮车毁了,在帐中点火取暖。
不祥的谣言也随之在军中四散传播,言说此次大雨乃是上苍惩罚屠城之罪,下令屠城的陈锋被鬼魅拽下深潭淹毙,虽然移营暂时躲过水劫,可报应随时会降临。有些军士开始出现疯癫之状,士气也萎靡不振。
李尚问计司马川,司马川说道:“天象变化,有时有晌,而人之变化,倏忽之间,如今天雨,饥寒,都不是大军首要危险,最危险的就是人。胡人计诡,必有奸细趁乱混于我军,乱我军心,我今日出帐见西风渐紧,雨停就在今夜,明日放晴,胡人动作想来就在这两日,若想查出奸细,今夜如此这般,我们将计就计,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望扳回一局。”
是夜,果然雨小了很多,李尚传下军令,明日卯时早饭,辰时起行,各部做好准备,切勿怠慢。同时密遣亲信到各营帐探查,尤其注意接应回来的那十几个人,果不其然,有几个军士趁着夜色悄悄地出了营门,一直往西而去。
萧孟德劫粮道,灭援军,下宣城,屡屡得胜,却未曾想到陈锋狠毒,几千无辜死于屠刀之下,多年的心血也毁于一旦,若不是卜桓及时赶到,唯一的妹子兰珠儿也会遇害。满腔仇恨,无以复加,抽出宝剑断桌一角,必要手刃陈锋方能解心头之恨,即刻点兵就要杀向朔城,以雪屠城之恨。一旁卜恒劝住,对其言道:“大王且慢,常言道,人急无智,如此仓促出战,胜算渺茫,如今陈锋率大军进入河套,何不将计就计,让其死无葬身之地”萧孟德听罢方才勒住坐骑,复回大营。
卜桓本想引陈锋大军进入山地峡谷,然后决天湖之水让其葬身鱼腹,其有所察觉,进入河套后在宽阔地带扎营,无奈出兵偷袭,却被识破,幸而做了两手准备,俘虏了几千骑士。本欲再战,天降大雨,始料未及,遴选细作,混入官军营中,以待战机。此时细作回报,官军天明就要移营,乃是绝好战机,于是卜桓升帐派兵,想在官兵移营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陈锋醒来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诵读道德经,此时听来,恍然有悟,睁眼一看,一个长大汉子头扎朝天鬏,摇头晃脑的在一旁诵读,样子颇为滑稽,不禁笑出声来。
“谁,谁在笑我?是龙儿吗,你给我出来!”长大汉子在屋中猫腰四下找寻,却惹得陈锋笑到剧咳。长大汉子这才看到是陈锋醒来,却不理他,径直向屋外跑去。边跑便嚷道:“师傅,搬不倒活过来了,搬不倒活过来了!”其声洪亮,震得陈锋耳膜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