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孟德把马勒住,发现已到护城河边,向前看去,吊桥高挑,高高的城楼在雪夜下显得狰狞恐怖。冷风袭来,他激灵灵一个冷战,心中陡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扑扑乱跳。枣红马驮着他来回的走动着,不时的喷着鼻。雪依然夹在风中扑萨萨的往身上砸,萧孟德整整自己的狐皮大氅,一提缰绳,枣红马前腿凌空而起,咴咴长嘶,他向城上喊话:城上的人听着,赶快去与我通报,就说萧孟德来访!声若洪钟,在空旷的城下回声不断。不一时城楼亮起火把,见一军官被众军士簇拥站于城楼之上,向这边张望。萧孟德又发一声喊:城楼之上可是张诚,张大人,萧某在此恭候多时了,且放下吊桥开门相见!却听城楼之上答道:你是哪个,张大人已然归京述职,着本将军代理。萧孟德一听张大人不在,心中顿时一凉,可还是继续喊道:在下萧孟德,见过将军!且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城,有要事相商!那将军听罢在城楼上向下张望,见萧孟德身后的十几个人所带兵器在雪的映照下发出冷森森的寒光,心中一凛说道:萧孟德,夤夜之时,你带兵城下,所为何来?萧孟德忙应道:将军不必多疑,此乃随身护卫。我等来此,实乃前来筹粮以解我朔方城百姓饥寒,烦请将军开门见面细谈!那将军听罢,半信半疑说道:尔等蛮族之人,狡诈多变,言语不实,岂能相信,且待天明,再入城吧!萧孟德一听蛮族二字,前番在峒城县受辱之事袭上心头,心中不免火起,说道:我等行走数百里,乃为张大人之德感召,才来此地筹粮,并非来此受将军之辱!说罢扭转马头,带领众人向下一关隘驰去。
萧孟德一路气愤难平:同生为人,而我等身居塞外苦寒之地,居无定所,终日过着游牧生活,生命还要受野兽威胁,却被中国之人视为异类,屡受羞辱,这世道何等不公!又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所建朔方城此时饥寒交迫的百姓,心中不免对方才之将恨之入骨,此人见死不救,与豺狼何异,若非今日为筹粮而来,必会用自己的硬弓射杀于他。正思索间,有人说道:领主,前方岔路口,我等走哪条。萧孟德勒住马缰,站在岔路口向远处望去,一条路向山间而去,雪地上足迹稀少,另一条却是笔直地伸向平坦的腹地,车辙,马蹄印,人的足迹杂沓其间,想来是一条繁忙的交通要道,前方也必有城池。此时天已大亮,萧孟德看看身后的弟兄,个个都是血染衣襟,在雪原上颇为扎眼,心想:如果像这样走大路,必被路人疑为我等为杀人劫货的蛮兵,到时百口莫辩,必被中原官兵追杀,自身难保,更别说筹粮了。可山路崎岖难行,弟兄们经昨夜一战,都已精疲力尽,马也一天未吃草料,这倒如何是好。他四处张望,对此处似曾相识,只是现在被白雪覆盖,一时不曾想起这是什么地界,他眼望群山,突然心中一喜,这不是几年前遇到师傅的地方吗!想到此,再辨认方位,心中已然熟悉路途,于是马鞭一挥,指挥众人朝山路而行。
八年前,萧孟德以贩马为生,这一年与宣城守备营做成了一笔买卖,他与几个伙计赶着几十匹马到宣城交易,不想在此岔路遇到劫匪,他与几个伙计拼死与劫匪搏斗,混乱之中,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乃是守备营的军士,心中怒火中烧,奋力砍杀,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久经训练的官兵所扮,终是不敌,几个伙计下落不明,自己也身受重伤,顺着山路一阵疾跑,由于失血过多,晕倒在地。醒来之时已在一个农家屋内,面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在用汤勺喂自己喝药,想来是他救了自己。后来才知老者乃是此地名医张明海,适逢到此采药路过救了自己,安置在农家养伤。伤好后,前去拜谢救命之恩,方知恩人开馆授道,回想此次卖马经过,想到世间险恶,不免对世事心灰意冷,遂拜明海为师。
萧孟德走在山路之上,回想随恩师学道,又思自己峒城受难,宇飞搭救,自回草原后,一晃五年,未曾见过恩师和宇飞贤弟。这次来中原又如此狼狈,却又有何面目去见恩师呐!可不见恩师,指望官府借粮,恐是无望,筹粮之事岂不成了泡影,朔城百姓还在忍饥挨饿呢。想至此,催动坐下枣红马加快脚步,众人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