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温酒
每次出征,项羽都会和虞姬道别的,这在项羽多年的戎马生涯里成了的一个习惯。也只有在虞姬的面前,他才可以得到片刻的宁静和忘记心中许多的悔恨与烦恼。
军营在旷野上连绵数里,梅庄就在军营的深处。
西楚霸王项羽迎着风雪像天神一样穿过层层叠叠的营帐,剽悍的“乌骓”那黑亮的鬃毛飘逸潇洒,“的的、的的”,载着主人踏破冬夜的寒冷和沉寂。
驾!项羽快马加鞭,坚毅的脸庞一任风雪的吹打,眼神直望梅庄而来。
近了,虞姬提着裙幅在庭院的走廊风风火火地小跑着。
项羽的脚步总是这样咚咚地响起,像踏在虞姬的心坎上,踏得她有点意乱情迷,透不过气来。这是一个男人沉稳性感的步子。
近了,虞姬突然间停住了脚步,怔了一下,又突然快了,飞快地,像归林的小鸟一样投入到项羽的怀抱。
霸王!霸王!虞姬轻轻地叫着项羽。
屋内,炉中的火在静静燃烧着,虞姬将酒斟满,小手拿着酒杯,盈盈地笑着,和项羽无语相视。
酒杯是翠绿色的,酒也是翠绿色的,也是迷人的,也是醉人的,项羽一饮而尽。
此刻,虞姬的声音很轻、很柔,温柔得像风,像月上柳梢时吹拂的春风。
霸王!虞姬娇息习习,咬着项羽的耳朵轻叫着。
她的手抚着项羽的背,是那样地结实、生动、有力,连她全部隐秘的神经都搅醒过来。
项羽吮着虞姬的脖颈,沉猛又狂野,一点一点,火苗一样烫人的呼吸粗重地将虞姬层层拨开,宛如在剥开一支熟透的桔子。
在一片桔子香里,项羽听到虞姬在快活地歌唱,伴着海浪的起落,声音沙哑而令他蛊惑。
在这个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的岁月、在这样寒冷而又寂寞的冬夜,英雄和美女在快活地张扬着、眩晕着,仿佛双双跌入云堆,仿佛双双看到绯红的花朵在欣欣向荣地盛开。
..
屋子里温暖如春。
屋外,那雪下得正紧。
夜已深,阁楼的灯火仍在亮着。
午夜时分,虞姬一觉醒来,摇醒了项羽。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虞姬说,一个奇怪的梦!
怎么了?什么样的梦?项羽问。
虞姬偎过来说:我梦见你带我到军营去敲鼓,可我怎么使劲也敲不响?
项羽“哈哈”一笑,这也算奇怪的梦吗?他抚着她的脸说。
虞姬还想说什么,但又没说下去了。然而,两只嘴巴已经交缠在一起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虞姬以项羽为世界,项羽以天下为虞姬。
在项羽的一生里,决意定下的事,从来不曾轻言更改,他决意出兵,虞姬怎么劝也没有用。有一天,当项羽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过梅庄时,不知怎地,他想起了虞姬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果然,项羽中韩信和李左车的诱兵之计,兵败阳夏九里山,项羽只有带着虞姬逃离阳夏。同年,项羽被围在垓下。
那年的雪下得很大,整整飘了一个冬天。
(1998年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