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个人和神兽白鹿的死对族人们的触动很大,族里陷入了恐慌,恐慌激发出人们骨子里求生的本能。族人们开始偷偷积攒食物,开始互相猜疑,开始拉帮结派,族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甚至紧张到彼此见面怒目而视的地步。如果放任这种恐慌继续蔓延而不采取任何措施的话,族人将会死于自相残杀,因为仅有的泉水已经不足以养活所有的人,仅存的几个可怜的瘦骨嶙峋的野兽也不足以填饱每个人的肚子。
申赫又去找了塔塔族长,这次是在深夜。
乌支乌塔族的领地上死一般地沉寂。族人们大概都睡下了,申赫蹑手蹑脚地潜入到塔塔族长的树屋,他要问明白父母的事,也要问明白眼前的事。
塔塔族长似乎早就猜到了申赫会来,他半敞着屋门等他。塔塔族长坐在椅子上,看着树屋的门缝被申赫一点一点地扩大之后,突然就笑了,那是无奈与绝望夹杂下的苦笑。
这一次,塔塔族长没有任何隐瞒,他将杀害申赫父母的经过和养云翳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申赫。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不说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申赫抱有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原来自己一向敬重的塔塔族长真的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那一刻,他想动手杀了塔塔族长,但塔塔族长在他还没有行动之前就为自己判了死刑。
塔塔族长按住申赫因愤怒而僵硬的胳膊,说:“为了族人,更为了你自己,你现在还不能杀我,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申赫不明白塔塔族长话里的意思,塔塔族长说了句“就让我为族人最后做一点儿好事吧”,然后带着申赫来到了饲养云翳鸟的地方。
他们二人在大树背后偷偷地观察着云翳鸟,只见它们的周围遍地黄沙,已经没有一颗树木,更没有一滴水。在那厚厚的黄沙上堆满了野兽们的尸骨,一大一小两只云翳鸟正在贪婪地吸食着捕捉来的野兽的血!它们匕首一般的锋利的爪子熟练地划开野兽们坚硬的皮毛,赤红色的眼睛逡巡着四野,似乎是在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塔塔族长带着申赫离开了云翳鸟的饲喂地,换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说:“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那时候我已病得不轻,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让我做出了令自己后悔了一辈子的两件事,其一是杀害了你的父母,而第二件是养了云翳鸟。当初,我和你的父母都以为只用族人的那一点儿欲望就能养大云翳鸟,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云翳鸟在缺乏欲望的时候,选择了同时吸食丛林中野兽的欲望,兽类的欲望比族人们强烈的多,于是在两种欲望的滋养下,云翳鸟的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他成功诞下小云翳鸟之后,对欲望的渴求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地旺盛。它已经不满足于只吸食野兽们散发出来的欲望,而是要喝那些欲望强烈的野兽们的血,吃它们的肉。但他还不敢侵袭族人,因为族人太多,它们的力量只足以对付三个以内的族人。同时,成熟的云翳鸟需要大量的水,于是丛林枯萎,河流干涸,天上再也降不下一滴雨来。第一个要离开的族人被云翳鸟盯上了,云翳鸟杀死了他。但由于神兽白鹿在,族人的血肉保存了下来。其实,我是第一个发现那个族人已经死了的。那天,他告诉我说要离开时,我劝阻了他,但没有用,他的决心很大,我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他走了。当天夜里,我也偷偷地潜入了丛林,果然发现了他的尸体,于是我在他的脸上写下了‘从林诅咒’四个字,目的是震慑族人,防止其他人再被云翳鸟杀害。第二次那十二个族人要一起结伴而行时,我同意了,因为以云翳鸟的力量是不敢攻击他们的。而且云翳鸟也确实没有出动,那十二个人走后的几天,我每天都会去看云翳鸟,它们从远处捕捉了野兽回来,根本没有踏入丛林半步,可诡异的是那十二个族人竟然死了,而且,他们的脸上也写着‘丛林诅咒’。从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实族人面临的危险不仅来自于云翳鸟,更来自于族人内部!”
“你的意思是说那十二个族人和神兽不是云翳鸟杀的?”申赫惊奇地问道。
塔塔族长肯定地点点头,说:“对,云翳鸟可以在瞬间摧毁一个人的灵魂,人死后,尸体上不留下任何痕迹,而那十二具尸体虽然在皮上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但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味道,那是毒药的味道!”
“是有人害死了他们和神兽?”申赫问道。
塔塔族长抬起头看向远方,悠悠地说:“对,是族里的人,但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谁!”
“这么说族人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申赫焦急地问道。
塔塔族长说道:“不错,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天我会带所有人离开丛林,并且放火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烧毁,让云翳鸟再也不能危害人间!”塔塔族长说完,微笑着对申赫说:“我知道你想报父母的仇,放心吧,明天我在放火时会连自己一起烧死,到时候你也就报仇了!你今天不杀我,也算是救了全体的族人,因为以族里现在的状况,如果你今天要了我的命,那明天,族人们就会陷入自相残杀,由于猜忌,所有人都不可能走出丛林,所以你今天放过我,也等于救了整个乌支乌塔族。”
申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他是太过善良,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塔塔族长有些可怜。
那一夜,塔塔族长带着申赫来到了埋葬他父母的地方,在那里,申赫终于放声地哭了出来!
第二天,塔塔族长在带领众人离开前急急忙忙地找到了申赫,开口便问:“昨晚你是不是又回饲喂云翳鸟的地方了?”
申赫不明白塔塔族长为何脸色那么难看,就说:“没有去,发生什么事了?”
塔塔族长一听,跺着脚说:“糟了,昨晚一定有人跟踪咱俩,那只小云翳鸟失踪了!今天早上我去饲喂云翳鸟的地方准备放火时,发现成年的云翳鸟扑着翅膀嘶鸣,我走近一看,小云翳鸟不见了,在他的周围有一行脚印!”
“一行脚印?那云翳鸟不是可以瞬间杀死一个人吗?它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幼崽被人偷走呢?”申赫不解地问道。
塔塔族长叹气说:“最近丛林里已经找不到野兽出没了,成年的云翳鸟白天要守护幼崽,午夜之后再到远处寻找野兽,所以,那人一定是在咱俩走后才把小云翳鸟偷走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申赫担忧地问道。
塔塔族长叹着气说:“一定是杀害那十二个人的凶杀偷走了小云翳鸟,看来族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啦。唉,眼下只有先带族人逃出丛林才是上策,寻找凶手和小云翳鸟的事就交给你了!”
塔塔族长说完,满眼信任地看着申赫,希望得到他的回应。申赫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眼下他只能听从塔塔族长的安排。于是,申赫和塔塔族长就带着疑惑踏上了走出丛林的路。
在丛林中族人经受了烈火的考验,塔塔族长也如他所说葬身于火海中。或许有很多族人都看到塔塔族长被烧死前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但只有申赫一个人明白塔塔族长的笑容里蕴含的深意。
那个杀死十二个族人和偷走云翳鸟的人还在族中,申赫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但他不敢确定。从神兽白鹿嘴里吐出的那粒珠子能证明哒啦的父亲就是凶手吗?申赫不知道,他需要暗中调查,需要还原事情的真相,需要担负起塔塔族长交给他的重任。
族人从来没有走出过丛林,他们对丛林外的生活一无所知。所以,申赫就显得尤为重要。申赫小时候曾在外面生活过,他唯一知道的地方就是可可鲁尔,他不知道可可鲁尔现在的情况,但在他的心里,那里依然是个天堂,即便没有不劳而获的食物,但周围丛林中的野兽也足够族人们生存。
申赫带着族人一路艰辛地来到了可可鲁尔,可眼前的景象令他彻底绝望了!整个可可鲁尔已经变成了沙漠,这里不再是天堂,而是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然而,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族人们对他态度的转变,从信任突然变成了仇视,他在族人们眼里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似乎他是有意要害死所有人!
族人们绝望地离开了,刚开始时,申赫一直低着头跟在族人背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到后来,他就走丢了。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族人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申赫不知道族人们到哪去了,他开始四处寻找,不知走了多远,他来到了一个叫做土戚的国家,在那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城市的味道,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人类也可以这样活着。但申赫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在城里到处寻找族人的下落,找了三天之后,一无所获的他决定离开这里,再到别的地方去找。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当天,土戚的护城卫兵突然把他给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