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将军府,迫于夫人的压力,敢对小神通丰卓说真话的除了将军,就只剩下夫人房里的那具尸体。尸体当然不会说话,可丰卓不愧“小神通”的名号,他竟让死去的尸体开口了!
听不少丫鬟仆人们在私底下议论,这小神通丰卓白天的时候就找没有人的阴暗角落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到晚上的时候就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夫人的房间里,也不点灯,就在那儿跟那具尸体悄悄说话,有时候竟然一说就是一个晚上。胆子大的奴仆曾趴到房门前想听听里面到底说些什么,好去夫人那里汇报领赏。于是,他们就听见一些令人胆寒的对话。
夜深人静,屋里漆黑一片。
小神通丰卓坐在尸体旁,问:“他们说你叫紫灵,名字很好听!是谁给你取得?”
停顿了片刻,又见小神通丰卓说:“嗯,他果然是读过书的人。对了,你今年多大年纪?”
停顿了片刻,只听小神通丰卓说:“跟你家小姐差不多大。那你家小姐有没有定亲?”
又停顿了片刻,小神通丰卓又说:“嗯,没有就好。也不知道哪个富家公子能有福分能娶到你家小姐!”
这次停顿的时间略短,只听小神通丰卓哈哈大笑,说:“好好好,我仔细查案,不问你家小姐的事了。那你是……”
那仆人没敢再听下去,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迈开哆哆嗦嗦的双腿,跑回到下人们的住处,第二天就染上了风寒。
小神通丰卓跟尸体说话这件事传开以后,丫鬟、仆人们见到小神通丰卓就跟见了鬼似的,离得老远就快步躲开,实在躲不过的掉头就往回跑,留下小神通丰卓一个人站着无奈地傻笑。
我也在路上见过他几次。我没有躲他,也没跟他说话,两人都很有默契地点头打个招呼就过去了。有时候看他被府里的丫鬟仆人们排斥,一个人孤零零的模样,我的心里总能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我实在是帮不了他,这属于将军的家事,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总管又能插上什么嘴。不过当他兴奋地宣布已经查出小丫鬟紫灵的死因时,我还真为他暗暗地叫了声好。
夫人的卧房。
还是那个屏风,屏风后有小丫鬟紫灵的尸体和堆积如山的防臭的冰块。夫人和小姐坐在屏风外,我和将军、大管家以及小神通丰卓站在屏风内,冰块的上冒出的白气让人忍不住要打个寒战。
小神通丰卓蹲在尸体旁,轻轻地解开了小丫鬟身上的衣服,那变得没半点儿血色的苍白肌肤就毫无保留地曝露在四个大男人面前。我定睛一看,尸体上面的一幅朱红色的八卦图赫然跃入我的眼帘,令我不禁颤栗起来。
传说中,这是江湖术士的一种邪术。民间若有人突然死去,没机会留下遗言时,亲属就会请术士与死者的魂灵对话。术士们就会用各种法术稍稍挽留住死者的魂灵,问上几句话后再想办法送走。这些法术中,有一种最为邪恶,那就是在死者的身上用朱笔点出一幅阴阳八卦图,将死者的魂灵封锁于尸首内,待尸首自然腐化之后,魂灵或者积怨过多化成厉鬼,或者魂飞魄散,散入茫茫尘世。而这段时间,那个画上八卦图的术士就能跟死者的魂灵对话,或别有用心,指引其化作厉鬼为害一方,或点拨教化,令其自生自灭,但结果往往以前者居多。据说,由于此法过于邪恶,故此很少有人使用,偶尔有使用者,但控制不好便会被死者魂灵所化的厉鬼害死。
如今这八卦图出现在小丫鬟的尸首上,看来将军府又将面临许多数不尽的灾祸。
“这是害人的邪术,这……这八卦图怎么以前从没见过?”大总管看到后如我一样惊恐,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神通丰卓冷笑一声说:“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它是我画上的!”
小神通丰卓的话对在场的其他人来说都不亚于晴天霹雳。如果这八卦图是杀害小丫鬟紫灵的凶手所为,那还比较容易被人接受。可它是小神通丰卓画上去的,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难不成小神通丰卓要公然与整个将军府为敌!
大总管又气又急,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一步走到小神通丰卓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喘着粗气问:“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你到底有何居心!”
夫人和小姐听到了屏风里面的动静,终于按耐不住,也跑到屏风后面来看个究竟。
小姐一看到昔日跟自己朝夕相伴的好姐妹的尸首,立即趴到夫人怀里,哭得止不住眼泪。
夫人看见了小丫鬟身上的八卦图,也是一惊,她以前只是不希望这个所谓的干儿子分她的家产,想着把他赶走就好。如今看来这小子竟有如此居心,自然不能轻饶了他。夫人立即喊外面的护卫,要他们把小神通丰卓抓起来。
护卫们只听将军的调令,没有将军发话,他们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夫人见自己的话没人听,心里更加气愤,就对将军说:“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整个将军府搞得鸡犬不宁吗?”
将军也对小神通丰卓的做法感到不解,但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干儿子不会做伤害将军府的事,他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于是冷冷地问小神通丰卓:“卓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神通丰卓一把推开大总管,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对将军报以微笑,然后两眼狠狠地瞪着夫人说:“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的活人,除了干爹,再也没有一个敢跟我说实话。干爹要我查案,我问不了活人,就只好来问问死了的人怎么说。死人有个好处,她不会像活人一样有那么多的禁忌,更加不会说谎,所以我从她身上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不知道干娘要不要听听?”
小神通说话的过程中一直瞪着夫人,大总管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就插嘴说:“丰卓,你不要仗着有将军给你撑腰就能对夫人无礼!”
小神通丰卓瞥了大总管一眼,说:“大总管既然敢这么说我,那又是谁在你背后撑腰呢?”他说完又转过头对着夫人一阵冷笑。
将军心里清楚夫人的不满来源于小神通丰卓的干儿子身份。虽然他也曾给夫人提过这个干儿子,可说说容易,当一个大活人突然站在面前时,夫人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将军不想让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也不便指责谁的不是,只好出言喝止住了所有人,无奈地说:“此事到此打住,卓儿这么做定有他的考量,先听听看他有什么发现。”
将军说完后,我似乎听到了夫人的冷笑,显然在夫人眼里,将军是在有意偏袒他的干儿子。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小神通丰卓的心情,他有条不紊、清清楚楚地说:“从尸体表面上看,除了脸上“诅咒杀人”四个字外,其他地方再无一处伤口。剖开尸体,从里面看,各个脏腑均形态、色泽均完好,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综合来看,人似乎是自杀的。”
小神通丰卓的话立即引起了大总管的大笑,他终于抓住了把柄,狠狠地讥讽道:“还说什么神机妙算,屡破奇案,我看是浪得虚名才对。在府上白吃白喝了这些天,竟然得出这么耸人听闻的结论,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她要自杀到哪儿自杀不好,偏偏要到夫人床底下?这么可笑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你就这点儿本事,怎么对得起将军对你的信任?”
小神通丰卓根本没有理会大总管的讥讽,他指着尸首上画出的朱红色的八卦图说:“从尸体上收获有限,所以我才用了这种法子来让她自己说说冤屈。果不其然,她告诉了我许多不可思议的秘密,其中,也包含了七年前三奶奶真正的死因!”
小神通丰卓的话一出口,我就看到了其他人脸上惊恐的神色,三奶奶的死在府上一直都是禁忌,固然有各种谣言流传,但随时间的推移,此事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小丫鬟紫灵死后,也有人说与三奶奶的死有关,但都只是信口开河地瞎猜,如今听小神通丰卓一说,看来两件命案有关联是必然的了。
小神通丰卓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笑了一声,话锋一转,说:“干爹找我来是破这个叫紫灵的小丫鬟死亡的案子的,至于什么三奶奶的死,我没有兴趣,也就不管了,现在说说这个小丫鬟是怎么死的!我说了,她看上去是自杀,其实……”
小神通丰卓故意把话说了一半,他停止了片刻。这时候一直在夫人怀里的小姐着了急,她芳口轻启,说:“其实呢?”
小神通丰卓对小姐微微一笑,说:“其实,她就是自杀,只不过是有人逼她自杀,而逼她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