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信誓旦旦对自己说的话,也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心中的疑惑却是越发沉重,被雁容和繁缃等人逼着一天天的各种汤药喝下去,陵若澄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不像那几日的苍白,只是该晃神的时候还晃神,若无正事的时候,一天到晚就神思恍惚,如在梦中。
有时想到,觉得醒来之前的那些事,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她是做了一个梦,然后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搞得快要疯掉……其实她可以顺利成为皇后,然后陵家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样,摘掉后戚的帽子,不再涉足后宫……
可是一想到禤隺,陵若澄就全身发冷,如果是梦,自己怎么这么怕他?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想着,陵若澄有时都会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然后就更怕,更加的陷在这种状况里……
“娘娘,娘娘?渝才人来了。”雁容乍着胆子推了推坐在廊下发呆的陵若澄。
“啊……妹妹怎么来了,瞧我这样子,倒叫你看笑话了。”陵若澄笑了笑,拉着渝才人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
“娘娘这般一天天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渝才人叹了口气,竟是带着几分颓丧:“方才妾从御花园过来,远远看见芳鸢宫的那位柯佳人和皇上在一起,倒是相谈甚欢的样子……真是想不到,入宫这么些时日了,结果竟是这位柯佳人不声不响拔了头筹……”
“妹妹何必如此……”
陵若澄想到如今自己这状况,又是头疼又是无奈,心中虽是有先推举渝才人的想法,究竟在现在这种这当口上,这话由自己说出来又难免带着要她出去挡刀的意思,若是不说,岂不又成了自己没有容人之量,把人揽在麾下却不许出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渝才人看她神色变幻,倒也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在边上不说话。
如此沉默片刻,出去打听消息的怀梦回来了:“娘娘,圣上的明宸宫那边来人给芳鸢宫送赏赐呢,涂妃的清瑶宫消息倒也挺快,赏赐已经在路上了,咱们要不要……”
“吟华宫那边呢?”
“没什么动静,柔妃娘娘那个性子,想是不把她放眼里呢。”
“算了,什么大事,也值得巴巴的赶着给她送东西去,要是明宸宫那头真传了她侍寝,那再赏也不迟。”难得的平静假象终于被打破了,陵若澄心中烦闷,更是实在不想搭理这档子事。
“说来也是奇怪,娘娘这里是病着没办法,吟华宫这些天怎么也安生得很?”雁容歪着头说道。
“不管她……倒是咱们……是该动一动了。”陵若澄看着渝才人终于是开口了:“妹妹觉得呢?”
渝才人点了点头:“是。娘娘可有什么安排么?”
一想到禤隺,陵若澄难免就想起那天晚上醒来的事,竟也不知自己是梦醒了胡思乱想,还是仍在梦中,又或者已经死了,但是现在自己又分明是大活人一个……不由得烦心不已,长叹一声道:“…妹妹自己准备着吧,我现在这样子也是有心无力,全看你自己了。”
“娘娘自己也要保重,如今咱们既然已经是身在宫中,当以眼下之事为紧要,何苦自己为难自己。”渝才人虽是不知她真正心事,这几句话却是正好说到陵若澄心里——眼下的确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人也精神了几分,叫怀诗怀梦在殿后小花园收拾一番,两人一起自去赏景读书不提。
晚间果然有旨意宣召柯氏到明宸宫侍寝,一时间整个后宫皆是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柯氏承宠,各宫自然也对这位柯佳人十分好奇,涂妃第一个召见了她,其他的妃嫔也去见过。倒是吟华宫那里不仅没有召见的意思,连赏赐也没有。
陵若澄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柯氏也是心烦得很,加之心中又有几分自矜身份的意思,也是懒得见她,但不想凡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的……
那日正好又留了渝才人在落玉宫用中饭,午间小憩过后两个人就近由御花园慢慢向妜悉宫行去。可巧就在芳鸢宫附近遇见了这位柯佳人——
“哼!你这贱婢……难道是瞎的不成……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
老远就隐隐约约传到耳边的呵斥声自然引起了陵若澄和渝才人的注意,四下里看了看,果然在两三丈之外的蔷薇架子后头看见几个人影。走得近些了,两人方才看清楚了:是个粉衣妃嫔在那里骂小宫女,身边跟着一个绿衣裳的侍女,不曾听见什么劝谏之言,主子骂一句她就跟三句,主仆两个倒是合契得很。
“好大的威风。”陵若澄听了一会,终于是笑了出来。
架子后的人这才发现被听了墙角,也不知是不是骂人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回过身来,竟是把双眉一立,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