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殿
陵若澄携了雁容进到殿中,修敏太后正随意地靠在贵妃椅上:
散挽云髻,一头金饰,陵若澄迎头撞见只觉晃眼;鹅黄宫装,盯住房梁上的龙凤和玺不知在想些什么。
“妾参见东太后。”
“起来吧。”太后移开她粘在梁上的目光,在陵若澄身上游移一番,对一边的幽兰道:“这簪子哀家瞧这倒是有些眼熟,仿佛是先帝赏过哪位妹妹的?”
幽兰低着头不敢搭话,修敏太后便继续说道:“这样的簪子原就该配淑妃这样的人物才好,只是有那么些逾越了。”她端起茶来,语调有些怪异。
陵若澄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发髻,方才梳妆时还是神思恍惚的,并没有注意雁容的动作,想来那个恨不得自家主子各种第一的丫头又怎么回放过昨日芊太妃送的那支在皇后规格的玉簪:
“妾并不敢妄自尊大坏了宫中规矩,只是这是西太后赏赐,妾本是要戴去谢恩的,如今东太后教诲,妾自然听从,这就摘了。”陵若澄这一段话一气呵成毫无停顿,却是没有一点要动手摘下来的意思。
“若不戴去岂不是失礼了,这规矩还是不能忘的。”末了,宋太后半天才甩出这么一句:“下去吧。”
陵若澄刚刚迈出正殿,一只脚还留在门槛,里面就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院子里的宫人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手脚。里面怕是已经跪了一地了吧?陵若澄的嘴角悄悄挂起一抹笑。
主仆两个都一言不发,一直到了昭恩殿门口,陵若澄突然停下,雁容才小声说:
“娘娘……刚刚可吓坏了奴婢了,这簪子,就不该戴出来的。”
“本宫若不如此,以她的性子,被为难的就是本宫了。也是她太小心眼,做古的事还计较,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下次注意便是。”
“这……娘娘啊娘娘,您怎么还是这么……”雁容不由笑了。
“我怎么了?”
“没…”雁容连连摆手。“没没没”
“都快到了人家门口了,你们俩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呢?”太皇太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后,笑呵呵的看着两人。一身橘色的简素宫装,看起来像是随手挽起的发髻里已经掺杂了几缕花白,这般平和的样子,让人实在是难以将那个朝堂之上杀伐决断的太皇太后和眼前这个老妇人加以联系。
太皇太后身后则站着三年前入宫侍奉的繁缃,如今她已经有十八九岁,身着青色宫服,脚踏一双青色丝履。一身清雅端方的气质使得她并不出众的容貌竟在晨雾中显得有些缥缈出尘。
“没什么。”
“没什么。”
两人都不由抿着嘴笑了。
太皇太后又询问了几句日常琐事,道:“墨舞是个最省心的孩子,不知你是怎样?”
“在姑母这儿是省心的,在别人那...可就不一定了。”陵若澄捂着嘴笑了。
繁缃便接着说起了早上李淑女来请安时的事。
“什么,那个渝才人吗?哀家只不过随口和她说几句,如今的俪正宫可是难得有人来了,哀家自然要多留她一会儿。你也跟了哀家三年,怎么越发糊涂起来?”
繁缃这么一说,陵若澄自然想起了方才御花园里听见的那些话,恍惚间又想起了当日闻亲王谋逆事发,皇上竟要一石二鸟,顺势除去闻亲王禤滨和陵家,涂清歌一盏“良药”除去她腹中女,禤隺将她废入冷宫。当宫中人人都急着踩她时,渝妃,宫中人尽皆知她是皇后的盟友,竟然没有急着撇清关系,而是选择为自己求情,险些被涂清歌一起踩了下来,虽然这个中缘由自己也是不知所以然。
“姑母说的可是妜悉宫的那位封锦柔?”
“原来你早已知道她了,这个孩子模样极好,看着也是有几分聪明的,皇帝之前还夸过她的,只是可惜了没有个好家世。”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陵若澄:“怎么你已见过她了?”
陵若澄摇了摇头:“若儿倒是有心想与她交好呢。”
“这自然是好的。”太皇太后望着宫墙内昭恩殿的明瓦飞檐:“去过云光殿了?”
“先去的云光殿。”陵若澄有些不明所以。
“戴着这个去了?”太皇太后指了指那支鸾凤和鸣。
“那位估计正在发脾气吧……”陵若澄摸着鬓间的玉簪,无奈的笑了笑。
“唉,哀家也有照看不到你的地方,往后还是应该改一改你这性子。”
“好,若儿记着了。”
“去吧去吧,别在哀家眼前了,你们这些个孩子啊,净让哀家操心。”太皇太后说着,自己却转身走了,陵若澄目送她离去,敛眸:
陵若澄,你如今的风光,如今的尊贵,什么不是姑母赐予的?往后还是一改从前,真正让姑母省些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