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学妹,最早是韩寒的粉丝,粉了他好些年。后来有次韩寒的某观点和她相左,她在网络上说:“好友里谁再公开挺韩寒的请主动删了我。我粉了韩寒六年,在这六年里,韩寒有成长,但我自己的成长远比我眼里韩寒的成长更大,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他的粉丝了。”崇拜一个人,最终也有“出坑”的那天。
一次在火车上,邻座小伙子对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对我而言,梦想“无崖子在一盏茶工夫把自己七十余年内力传给虚竹”的少年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过,也许他还如我当年那样,年轻真好。
我越来越明白,并不是人越多的地方,秘籍出现的几率越小,而是秘籍根本就不存在。要想得到七十年的功力,唯一的办法是活上七十年,经受七十年的磨难。佛经上说,菩萨完成所有阶位的修行之后,还需要经历三大阿僧祗劫,才能证得圆满佛道。阿僧祗,是10的56次方。
名师根本就不是某个人,而是打铁时的每一次淬火和锤锻,你要剖开心滴出血才能看得见。永远不要祈求顿悟的法门,顿悟从来不是给弱菜准备的。就算是慧能一样的利根者,听了弘忍说法之后,也在丛林中磨炼了十几年。想寻求方便法门时,不妨先自问一句:长成这个样子,风清扬会突然从我身后出现吗?
就算你是天才,也要把自己当成一盘弱菜。这样,即便来不了风清扬,至少还会有南海鳄神。
致你,我脆弱的玻璃心
去年春节在家,我爸跟我说:“咱县那谁谁在北京,是某部委的领导。他爸是你二爷一个同学的叔伯兄弟,回头我去问问人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你哪个周末有空了去人家那儿坐坐,哪怕是五分钟十分钟,也算认识了。以后没准儿啥时候有事能帮上忙。”
我摇摇头:“人家忙,哪有空见咱。”
我爸生气:“你不问咋知道人家没空。”
我说:“咱县在北京官做得大的就那几个,像我这样在北京工作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个都去找人家,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我爸说:“关系不一样,你二爷跟他那同学关系相当好。别人能比吗?”
我说:“我不想去。”
我爸急了:“看这孩子,一点儿情商都没有!怪不得拿那么点儿工资。连个老乡都不敢见,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我太不懂人情世故。(你也知道啊!)
我惹老爸生气,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年老爸对我说:“把咱家两套房子卖了,不信供不了你出国!”
我说:“出国干啥哩,我懒得出国。”
我爸说:“你刚上大学那会儿,不是整天想着出国吗?”
我说:“那时候想,现在不想了。”
是我没出息。我没本事拿到牛校的全额奖学金,学自己喜欢的专业。
每当我有出国的念头时,就不由自主想象老爸喝醉了酒在朋友面前吹嘘的样子:“我卖了两套房子,把孩子送出国了。”
然后我就想,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我不是好孩子,我违背父母意志。(你也知道啊!)
毕业那年,朋友劝我:“留在广州吧,大家都在这儿。”
我说:“广州待腻了,去北京玩玩儿吧,玩儿够了再回来。”
朋友说:“京城居,大不易。你人脉关系都在广州,去了北京,只身一人,不好混。”
我说:“我相信,生活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我“图样图森破”(too young too simple)。(你也知道啊!)
来了北京,北漂很苦逼。
“选择自己的生活”要比“努力奋斗”难一百倍,更让我佩服一百倍。“努力奋斗”是“戒”,“选择自己的生活”是“慧”。由戒生定,由定生慧。我很懒,但在“选择自己的生活”这条道路上,我狂奔的脚步从未停息。我想成为一个让自己佩服的人。
天涯殊途。我一直行走在刀刃上,你让我走刀背,不好意思,路太宽,我不走。
所以我不愿见乡亲,不愿出国,不愿留广州。是刀刃,薄点儿,锋利。
感谢那些劝诫我多学点人情世故的朋友。可是,你们走的是刀背,我走的是刀刃。
我真没出息,还是说出来了,而且还说出“我当年”这种自甘堕落的词汇。
我不强大,我很脆弱,脆弱得玻璃心都要碎了。
不过,当你的玻璃心碎掉时,就是你成长的开始。
原则问题只是智商问题的一种
从我离开家乡读大学那会儿起,就因为河南人的身份被一些人“刮目相看”。兄台哪里人?河南人。河南哪里的?驻马店的。偶尔有知识渊博的人,就会趁我不留意,向身边人耳语一句:“这货是总部来的。”我装作没听见,背对着他们偷偷笑。我的一些文章触动了网友的神经,有人跑来留言:“别在外边丢河南人的脸了!”毕业之后,我又被贴上了“中山大学”的标签。有人留言:“你怎么可能是中山的,中山的学长都很提携学弟学妹的。你肯定是华工的!”我说:“我不是中山的,我是中大的,我们那儿叫师弟师妹,不叫学弟学妹。我母校简称中大,不简称中山。”
有网友说:“《失恋33天》里侮辱了河南人,你写篇文章声讨一下吧。”我说:“河南话就是那么说的,很正常。”网友生气了:“正常?这是原则问题!”我说:“是的,这是原则问题,但所有原则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智商问题。”
如果你的原则始终如一,从不改易,那么,它就是个纯粹的原则问题。不过,就我目之所及,越是经常把“原则问题”一词挂在嘴边的,越是没有什么原则的人。有原则的人,几乎不提“原则”这个词。
念小学的时候,一个同学很有个性,谁打他一拳,他必然要回别人三拳。如果别人跑开,他会追着别人,追不上就记在本子里,总要找机会还回来。他打得一点儿都不疼,但次数一定不能少。他说这是原则问题。有天,一个胖子打了他几拳,然后指着自己大腿说:“我跑的话你肯定追不上我,我就坐这儿,你别打其他地方,就打这里。”他说好,然后如数奉还了三倍的拳数。打完之后,胖子得意地对周围人说:“大腿有点儿酸,正好想找个人帮我捶捶。”
现在想来,深觉一个人的原则一定不能轻易暴露。不然,别人知道这是你的原则,就会加以利用。一个人想要激怒你,挑战一下你的原则,你就如他所愿地怒了。多少统治者煽动蒙昧的民众,不过是轻轻撩动一下他们的原则,如同手指拨动扳机,子弹就穿膛而出了。如果说统治者的手段还容易被轻易识破的话,“公知”的手段就相对隐蔽得多了。你的原则,一不小心就成了帮别人捶大腿的理由。
我们日常谈到的那些所谓的“原则问题”,其实只是裹着“原则”外衣的“智商”问题。所以,当别人一棍子把河南人打死,说河南人如何如何的时候,我一般不会太生气,他们一般戳不到我的痛点。L说,以前有些老外跟他说中国的各种不好的时候,他很气愤,和老外们辩驳不休,现在看开了,老外的许多话还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