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蛋,咱俩干脆收拾收拾走人吧!”我看着手中的焄土叫苦不迭。
光哥一阵摇头:“不行,不能临阵撂挑子,坏了祖师爷的规矩!再说……咱们网店可有不少差评了,刘一水那小子要是再给差评,咱们就更揽不着生意了!”
“滚你妈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个破淘宝店呢!”我嘴上虽然骂着,心中也不免有些犹豫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出尔反尔。只要是接了“生意”,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必须走一遭了。
在旧社会,每次有主顾上门,阴阳师都要在祖师爷的灵位前,下“推台倒柱赌海咒”。
有道是:“纣王宠谗不信咒,朝歌一炬送了周。武帝废嗣不信咒,饿死台城无人收。”若是违反了咒言,甭管你有多大的能耐,都难以善终。
看见我有些犹豫了,光哥继续煽风点火:“这一次又不用咱们去当台柱子,咱们也就是在戏台下帮着端茶倒水。况且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咱们撂挑子走人,不是坑了刘一水了嘛!”
光哥这话可是掐住了我的软肋。我这人本事不济,却偏爱充当滥好人。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刚才在饭局上,刘一水那副怪异的举动。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行吧,咱们去戏台看看去吧!”
我俩溜溜达达的来到了村口的戏台前,此刻已经临近傍晚,出来纳凉的村民们将戏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村民们大多是图个热闹,对于唱腔戏词并不怎么关注。台上的演员只要翻几个跟头,或是耍一段身段,都会赢得台下连天的叫喊声。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戏台边上伴奏的锣鼓场骤然一停,一位白衣白须的老生走上了台来。
这老生还没等开腔,台下的观众们就立刻散了个干干净净。这些村民也知道,接下来的戏,可就不是唱给人听的了。
唱阴戏有“许文不许武”的说法,而且中途还切忌换人,必须要凭老生一个人,咿咿呀呀的唱上一宿。
台上的老生等村民都走了个干净,才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扯开了嗓子。
“还行,这老头算半个内行,唱的是《失空斩》。这一段唱词不犯什么禁忌。”光哥好似领导视察一般点了点头,示意我把心放在肚子里。
和光哥这个梨园流到底传人不同,我是听不出来台上的老生内不内行。反正这老小子的唱腔哼哼唧唧的,听得人直犯困。
等到老生唱完一段儿,我和光哥就赶紧站起身来,玩命的鼓掌叫好,试图营造出一种人声鼎沸的假象。
台上老生也起身还礼,对着台下空荡荡的座椅连连作揖:“多谢各位捧场!小子我学艺不精,各位多多担待!”
其实这台上台下,总共也只有我们这三个人。
每过个把小时,我和光哥就提着茶壶,给戏台下的各桌续上点儿热水。倒水的时候嘴里还得念叨着:“各位留神,可别烫着了!”
这些自说自话的行为看起来很傻,可都是听阴戏的规矩,来不得半点马虎。
好容易熬到天亮,鸡一打鸣,阴戏就算是结束了。听到鸡鸣,老生立马就闭了嘴,多一个字也不唱了。
看到老生安全的下了台,我和光哥也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等我俩回到刘一水家的时候,刘一水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眼巴巴的等着我俩呢。
这老小子整的还挺丰盛,包子花卷油条煎饼,光主食就有个七八样。我们两个马马虎虎的吃了一口,就准备去补上一觉。
“二位,晚上的戏,没出什么岔子吧!你们发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看见我俩要走,刘一水犹犹豫豫的问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都图个好彩头,最忌讳这些不好听的。不知道刘一水是真傻,还是故意恶心我俩。
当下我也没给他好脸色,一扬眉毛反问道:“怎么,听刘叔的语气,还巴不得戏台上闹仙闹鬼的?”
刘一水倒是好脾气,笑嘻嘻的回应着“这是哪里话,没出岔子就好,没出岔子就好!”
本来我就因为这老小子的遮遮掩掩,憋了一肚子的鸟气。此刻看到他这副鸟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刘叔你就放心吧!有我俩在,出不了什么岔子!再说您府上那么多焄土,就是真出了事情,也绝对闹不到你这儿来!”
阴阳怪气的留下这么句话,我也没再理刘一水,径直回房睡觉去了。之后的四五天里,我和光哥白天睡觉吃喝,晚上听戏唠嗑,过的也算是潇洒。
被我一顿冷嘲热讽之后,刘一水也终于学聪明了,每天都准备好饭菜等着我们,席间也不再多言多语。
眼看着到了七月十五,只要熬过最后一晚,我俩就可以领钱走人了。
七月半,鬼乱窜。村民们对于鬼节还是很忌讳的,太阳刚刚落下,就家家户户禁闭门窗。空荡荡的村中大街上,只剩下我和光哥两个人。
七月十五本来应该是个圆月,可今天晚上却黑沉沉的,一丝光亮也无。
河边还起了雾,别说是天上的月亮,就是村民们家中透出的光亮,都在雾气中变得模糊起来。
常言道:“龙行必有云,鬼行必借暗。”一看到这雾气,我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赶紧提醒身旁的光哥:“这雾有些邪性,今晚可千万小心了!”
“放心吧,宝贝我都带来了!”光哥毫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背着的黄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