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刘一水就发现,边吃边聊这件事儿,在我和光哥的身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俩一看见好吃的,就跟看见亲爹一样,哪还有空儿和刘一水扯淡!
等我俩一阵风卷残云过后,这才终于倒出了功夫。我一边拍着圆鼓鼓的肚皮,一边和刘一水扯皮:“刘叔啊,您老也算个成功人士了,怎么也没搬到城里去,还在这穷山沟里窝着!”
我这句闲聊看似随意,话里却带着“水火簧”。
所谓“水火簧”,是过去的算命先生常用的江湖伎俩,话中带套儿,旁敲侧击,让对方在不经意间将有用的信息透露出来。
我和光哥虽然是一对儿半吊子,不过最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是有的,干活之前必须要把所有细枝末节都打探清楚。
如今不少的金主为了压价,都是有小不说大,很多情况下都需要我们自己打探。
刘一水没发现我话中带诈,满不在乎的应和着:“不瞒老弟说,我在这宅子里住了几十年了,不舍得挪地儿了!”
“没想到刘叔还是个恋旧的人,安土重迁啊!”我打了个哈哈,借机冲着光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刘一水有些问题。
光哥不动声色的夹了个鸡腿,头也不抬的大吃特吃。这货吃肉时,筷子尾“啪啪”地相互敲击两下,用暗号向我做出了回应。
从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在打量着这栋宅子。屋外的那些盆景翠色过浓,显然是刚栽上不久,屋里的这些摆件也有些扎眼,说明都是新添置的。屋子里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霉味儿,种种迹象表面,这宅子已经荒废了挺长时间,是最近十来天才收拾出来的。
我刚才故意那么一问,这老小子还真的掉到套儿里来了。这一次的事情绝对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刘叔啊,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婶子他们呢?”光哥正合时宜的接过了话头,想从这家伙嘴里多套出点儿东西。
被光哥这么一问,刘一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找了个理由:
“呃,这个……嘿嘿,你婶儿领着孩子走亲戚去了,都不在家。来来,别说这些,咱们接着喝酒!”
刘一水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实在太烂了。七月半,鬼乱窜,自己家里还摆着戏台唱阴戏呢,这期间能走哪门子的亲戚啊!这货只能一个劲儿的劝我们喝酒,试图以此来堵住我们的盘问。
我俩也知道这家伙多半是察觉出我们在试探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满脸堆笑地陪着这老小子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一水不知不觉的就喝高了,这货舌头都有些不好使了:“我说,我说兄弟啊,这宅子里五外三穿心楼的格局,不……不错吧!”
“是啊是啊,进门的时候我不就说了嘛,这是个招财进宝的局!”我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又想起这么一回事儿了,随口应和着。
不过还有半句话我没说出口,这宅子的格局确实不错,可选址却差了点儿。所谓里五外三穿心楼,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困”字,整座庭院就好像笼子一样,将天地之灵气牢牢的困在其中,讲究入风而固,内敛而不发。
不过这地方,夹山横水,根本就存不住气。就算建这么个格局,也是白费功夫。
刘一水大半个身子像烂泥一样歪倒在桌子上,像是喝醉了,又好像是借着这个姿势遮挡住自己说话时的嘴型:
“嘿嘿,其实不光是这宅子,就连我这个人也是一样!”
刘一水的声音很低,像是喝醉了的呓语。可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眼中哪有半分的醉意!
说话的同时,这家伙还用手指沾着散落在桌上的汤汤水水,隐蔽的在桌上写下559这三个数字,然后又迅速的用手掌抹去。
“刘叔,你这是……”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刘一水就又举起了酒杯:“来,来,别停下啊,这儿也没有外人,咱们今天必须喝尽兴喽!”
刘一水将“没有外人”这四个字咬的特别的重,分明是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
我实在是看不懂这老小子到底闹的什么妖蛾子,正要问个明白,却被光哥暗中一拽,不得不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杯酒一下肚,刘一水就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瘫倒在桌子上,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不知道这老小子是真的酒量不济,还是在充傻装醉。
又喝了几个来回,光哥扯着我站起了身子,对着刘一水一拱手:“刘叔,时候不早了,阴戏也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俩先出去踩踩点子。您老也早点儿休息!”
“那……那行,我……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听完了戏,白天就回这屋子里睡觉。”刘一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磕磕巴巴的回应着。
“您都喝成这样了,就别送了,我们两个认得道儿!”看到这老小子这副熊样儿,我赶紧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又坐了下来。
我和光哥穿堂过室,出了宅子。走过庭院的盆景时,光哥突然脚下一软,佯装摔倒的同时,在地上抓了一把土。
“你瞅瞅你小子这个熊样儿,不喝正好,一喝就倒!”我赶紧骂骂咧咧的将光哥扶了起来,借机用眼角回望,果然如我所料,刘一水这老小子嘴上说醉了,此刻正两眼滴溜溜地盯着我俩呢!
这老小子的目光犀利的犹如实质,戳的人脊梁骨发麻。我赶紧回过头去,生怕和他有目光的接触。
光看这老小子这副诡异的样子,就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简单不了!
我俩急慌慌的出了院门,才终于没有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整个人长舒一口大气。
“窑子,咱们这一次是碰上硬茬子了!”确定左右无人,光哥才伸出手,将那把泥土递给了我。
光哥手里的这把泥土呈象牙白色,入手给人一种细腻清凉的感觉。
“这……这是焄土?”
光哥点了点头:“一准儿是焄土!这老小子好大的手笔,庭院的土层下面,都是这玩意!”
我看着手中的焄土,一颗心差点儿坠入了直肠。
“妈的,这老小子是太能坑人了!”
我这才明白为啥在火车站的时候,会被逃红找上门了!这摆明了是在暗示我俩,要摊上大事儿了!那娘们是要给我俩吹丧送终!
早知道这一趟如此的凶险,别说五千,就是五万块钱,我也不能干!
我们手中的焄土,严格来说并不是土壤,而是一种极为少见的香料。民间对于这种名贵香料,一般都是用来铺棺材底,有镇邪治煞的作用。
刘一水整栋宅子下都是这玩意,镇的东西有多邪性,自然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