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宇领着小马,开车进了司路雨他们单位。常笑宇总觉得,刚才那个保安无论是瞧着自己的神情还有语气都很怪异,但是他并没有多想。
等他看到聚集在水塔前面的人群,并且看到郑凤阁的时候,常笑宇觉得这些人,这些围水塔前面的每一个人,他们都疯了。
司路雨单位的院子里也有一种臭味儿。
但是常笑宇觉得,这种臭味儿与黄花湖边上的那种臭味儿虽然有些混合,却又截然不同。就像一盒打开的豆豉鲮鱼罐头和一盒王致和臭豆腐摆在一块儿,你伸着鼻子往上一嗅,不用看就知道哪盒是豆豉鲮鱼,哪盒是王致和臭豆腐。常笑宇甚至为自己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司路雨单位的臭味儿与黄花湖边的臭味儿不同而感到吃惊。
在这儿,好像连空气和空气之间都隔绝了。司路雨单位的空气独立于整个大气环流之外,独自蒸腾着,这是一种不好的气味儿,坏的气味儿。如果说刚才在黄花湖常笑宇嗅到的是一种来自自然界的坏的气味儿,那么他在这个院子里嗅到的就是一种来自人本身的坏的气味儿。绝望、歇斯底里、极度忧虑、恐惧、自私、疯狂,分不清楚现实与幻想,这是一种丧失了理性的气味儿。常笑宇经常在某些犯罪现场,以及那些被害者的家属身上嗅到这种气味儿,现在他又碰到了这种气味儿,虽然这种熟悉的气味儿隐藏在满院子飞舞的苍蝇当中,隐藏在阳光下蒸腾的刺鼻的牛粪味儿之中,甚至隐藏在隐约可以嗅到的血腥味儿之中。
常笑宇弄不明白这院子里哪里来的血腥味儿,但是这血腥味儿更让他压抑了。他不知道就在旁边一座办公室的后边,人们在一座篮球场上刚刚宰杀过一头公牛,他们把它的内脏全掏了出来,却根本弄不明白它的死因。
常笑宇只知道这些人,这些围在水塔前面的人,已经近乎于疯癫。他不用看他们的脸,他从他们僵硬的背影,以及他们一动不动把头高高仰起的动作上就能发现这一切。常笑宇甚至怀疑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为了什么要去看那座水塔,也许他们是因为望着,所以就望着。他们甚至忘了驱赶在自己头上盘旋飞舞的苍蝇。他们看不到苍蝇。他们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好像在等待耶稣基督驾云降临。他们的灵魂向水塔飞驰而去,但是这里没有无花果树,水塔上面也什么都没有。
常笑宇经常在受害者家属的身上发现这种类似魂灵出窍的僵硬。现在常笑宇知道了,他们是受害人,处于癫狂状态的受害人,他们在集体发癔症。应该把这些人都送到精神病院去,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变形版的精神病院。
但这是为什么呢?
小马站在常笑宇旁边,向围在水塔周围的人们望了望,然后又向水塔顶上望了望,才不解地转过身来,问道:“头儿,他们在看什么呢?”
常笑宇摇了摇头。他看到郑凤阁在水塔前面不停地踱着步子,两眼直视,既不看水塔,也不看人。明明有几次他的目光已经从常笑宇的脸上扫过去了,但是他视而不见。
“郑科长,郑科长!”小马忍不住冲着郑凤阁叫喊了一声,但显然郑凤阁没有听见。他的耳朵已经自动上锁,提前下班了。
“毛病!”小马嘀咕了一声,钻到人群里把郑凤阁拉了出来。就在接近郑凤阁的一刹那,小马闻到了一种呕吐的气味儿。
“老郑。”常笑宇跟郑凤阁打了个招呼。
但是郑凤阁却愣愣地看着他,“嗯”了一声就没有反应了。显然他的灵魂还没有从水塔上面收回来,既没有看到眼前这个人,又不知道他是谁。
“郑科长!”常笑宇上前一步,拉着郑凤阁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车里。常笑宇觉得这个院子里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不希望那些“受害者”们发现他,他知道一旦他们醒转过来,想起来他到底是谁的时候,他们就会蜂拥而上。他想让郑凤阁一个人跟他说。郑凤阁像一个女人一样顺从地被常笑宇拉着上车,小马也跟了上来坐在后座上。
郑凤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常笑宇的脸,好像在想别的,又好像在拼命回忆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常笑宇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郑凤阁的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突然常笑宇把车门拉开,然后又重重地关上,“呯”的一声巨响,吓了小马一跳。他刚不解地抬起头,想知道常笑宇到底是在发什么脾气。却看见常笑宇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郑凤阁。小马又吓了一跳。他总觉得常笑宇的这种全神贯注好像不是在注视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具尸体,在等那具尸体活过来。
然后他就发现郑凤阁僵直的颈部发生了一种变化,好像柔软了下来,然后低声地说:“是你啊,常警察。”
小马在后面纠正了一下:“是常队长。”
常笑宇注视着郑凤阁的脸,直到他的表情由迷茫开始变成了一种疲惫,才在心底里宽慰起来。
常笑宇虽然只跟郑凤阁见过一面,但他能察觉到郑凤阁那种表面的谦卑和客套里头隐藏了太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一旦积聚起来构成一定的重量,再加上一根稻草,便足以把铁汉子压垮。
“老郑,你没事儿吧?”常笑宇顺手把一瓶水递给郑凤阁。
郑凤阁苦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事儿没事儿。”
常笑宇说:“老郑,有关司路雨……”
“你别提她。”郑凤阁连忙制止住常笑宇,然后拿起水来猛喝了一口,翻起眼皮来看着车顶,叹了口气说,“你再提她我就要疯了。”
常笑宇觉得在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郑凤阁的血像是被抽干了。
“有那么严重吗?”常笑宇打了个哈哈。
郑凤阁指着窗户外头的水塔:“我不知道对你们警察来说什么叫严重,现在我们的人正在水塔里头找……找她的尸体。”
郑凤阁把司路雨三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找尸体,”常笑宇吃惊地望着郑凤阁,“你们怎么知道司路雨死了?”
郑凤阁有气无力地扶住自己的脑袋,好像他头痛得很厉害:“不要说那三个字。”
“那你怎么知道她……”
郑凤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把肺里的空气都呼出来了,然后突然“嘿嘿”地苦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不要紧,吓得小马坐在后面心里直发毛,心想不会是郑凤阁把司路雨杀了吧?要是那样的话,他会不会垂死挣扎,袭击我们啊?
小马紧张地坐在郑凤阁背后,把手放在枪把上,心想,你要是乱动,我就把你砸晕。小马只听见郑凤阁的笑声由“嘿嘿”的苦笑声开始,越笑声越大,越笑越疯狂,后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及其好玩的事儿似的,笑得都咳嗽了。
郑凤阁笑得一边咳嗽一边说:“……他妈的闹鬼,你们知道吗?……这个鸟地方他妈的闹鬼啦……我操!鬼都不愿意呆的地方,还他妈闹鬼……你说可乐不可乐……”
小马被他笑得汗毛倒竖,他捅了捅常笑宇,趴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小子不是疯了吧?
常笑宇连忙施眼色叫他不要做声。但是郑凤阁的耳朵这个时候不但回来上班了,好像还戴上了助听器,把小马的话听得真真的。小马的话音刚落,郑凤阁的笑声就停止了。他用清晰而冷漠的语调说道:“我忘了你们是警察了。你们警察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一两个鬼在你们面前算个啥事儿!”说着推门就想下车。
就听见“吱吱”两声响,常笑宇把车门锁上了。
郑凤阁推了两下门,没推开,他涨红着脸看着常笑宇,一言不发,两只眼睛里却满是怒火。
常笑宇知道郑凤阁突然清醒过来以后老羞成怒了,只得好言安慰道:“老郑,他是小孩儿,不懂事。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然后又回过头来训斥小马,“闭上你那张嘴,你看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哪成想郑凤阁却一改他谦卑的脾气,在常笑宇的话里头挑起刺儿来,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说我胡说八道吧。”
常笑宇听了这话肚子里也有气,心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得这么混了呢。但是他脸上并不表现出来,依然笑着说:“老郑,消消气,我对毛主席发誓,我绝对没说你胡说八道。”
“毛主席死了。”郑凤阁生硬地说。
“老郑,老郑,”常笑宇还是笑容满面,故作亲热地拍了拍郑凤阁的肩膀,“兄弟说错话了,兄弟给你认错还不行吗?”
看到常笑宇这个样子,小马在后面翻了翻眼睛——要是常笑宇平时在队里也这样好说话,大伙都得幸福死。
“那你就让我下车。”
“老郑,别忙啊,你也带我们去水塔里看看,那鬼到底长得啥样。”
常笑宇开了车门,郑凤阁瞪了常笑宇一眼,下车站到一边说:“来吧。”
常笑宇和小马跟着郑凤阁来到水塔前头,郑凤阁掏出钥匙来开门。在周围仰着脖子围观的人们看到郑凤阁领着两个穿警服的人要把水塔门打开,就都围拢了过来。
郑凤阁没好气地说:“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围观。”
三个人走进了水塔,常笑宇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你的人在里边吗,怎么门是锁着的?”
“我不开门他们不会从外面爬?”
“爬水塔?”小马难以置信地咧了一下嘴,“那么老高,疯了吧!”
郑凤阁和常笑宇同时回过头来瞪了小马一眼。小马心想你们就怕我提这个“疯”字,还真跟疯子似的。疯子就最怕人说他疯。
水塔里安装着“之”字型的简易楼梯,围绕着上水管道螺旋着一直上升,陡峭狭窄,旁边的铁栏杆看上去也起不到多少保护作用。郑凤阁在前,常笑宇居中,小马殿后,三个人脚跟脚地慢慢往上爬,等爬到过半的时候,小马听到头顶上好像有人声,还有“扑通扑通”的水声。现在小马也学乖了,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问。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终于爬到了水塔顶端,看到蓄水池旁边站了三个男人正在往里面看。
郑凤阁是第一个上来的,他紧走几步,到了蓄水池边探头往下看了看,然后喊道:“杨大力,你给我上来。你不要命了!”却没听到有人回答。
常笑宇也紧跟着郑凤阁来到池边,只见池水一阵波动,一个男人的脑袋露了出来,在水面上换了一口气,接着又潜了下去。
郑凤阁转过头来埋怨地对先前围在池边的那几个男人说:“你们也不拦住他!”
其中一个男人回道:“他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谁能拦得住。”
“那还傻站着干啥,给他找衣服去啊,水那么冷,还不冻死!”
“好,好!”三个男人纷纷答应着就往塔边上的小门走。
“回来,”郑凤阁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说话都哆嗦了,“你们真傻了?从楼梯下去!”
那几个男人红着脸“咚咚咚”从楼梯上下去了。郑凤阁转过头来还是冲着池里喊:“杨大力,你给我上来!杨大力,你个混蛋,你上来!老子把你的卵蛋挖出来!”
眼看着郑凤阁发疯一样对着蓄水池一通臭骂,杨大力的脑袋又从水面上升了起来,他冻得满脸紫青,嘴唇哆嗦着含糊不清地冲着郑凤阁喊:“你他妈说谁呢!”
“说的就是你,有能耐你上来!”郑凤阁也不示弱。
杨大力真的划拉着水过来了,他几下子游到池边,扒拉着池沿使了使劲,却终究没有力气爬上来。常笑宇和小马趴在池边上伸出手去,终于把他拉了上来。
杨大力一出池,就一屁股坐在了池边上,水哗哗地顺着他的身子往下流。杨大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跟郑凤阁叫板:“操!我上来了,你来挖我的卵蛋啊!”
郑凤阁连忙把衣服脱下来帮杨大力擦干身上的水,杨大力推挡着还不让他擦:“少他妈假惺惺,我听见你刚才骂我来着!”
“行了,行了,”常笑宇连忙在旁边打圆场,“老郑也是没法,他是想让你上来。”
“你他妈是谁啊?”杨大力听见有人竟然在旁边给郑凤阁帮腔,张嘴就骂,抬头一看是两个穿警服的,又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郑凤阁用自己的衣服帮杨大力擦干了身上的水,常笑宇也把警服脱下来披在杨大力的身上。
虽然是五月底的天气,但是蓄水池中的水依然是冰冷刺骨,杨大力已经冻得浑身发青,现在稍稍暖和过来,坐在那儿浑身就像打摆子一样哆嗦开了。
“唉!你这个二百五。”郑凤阁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汗珠子都摔下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刚才没见过的男人面孔从楼梯上冒了出来。他一边上来一边嘟囔着:“那几个小子真操蛋,下去就没劲上来了。我去牛舍借了件棉大衣,郑科长你看行不行。”
“哎呀,啥行不行的,”郑凤阁一把从他手里把棉大衣抢过来给杨大力披上,然后回头又吩咐那个男人,“你去让食堂给大力做碗热汤,多放点姜,再弄点儿酒,都送我宿舍去。”
那个男人嬉笑道:“他刚把人家食堂的得罪了,人家还不往他汤里吐唾沫啊!”
杨大力在旁边来了一句:“他敢,我揍死他狗日的。”
郑凤阁发火了:“你就说是我要的。快去!”
那男人又嬉皮笑脸地对杨大力说了一句:“你到底捞出点儿啥没有啊?”说完也不等杨大力回答,就“噔噔噔”下楼梯去了。
“看老子笑话,回头整死你!”杨大力都没力气站直了,还在嘴上说硬话。
下去的楼梯很陡,常笑宇怕杨大力这样下去会有危险,就和小马一边一个扶着杨大力在旁边来回踱步,意思是让他的血液循环起来,恢复一下体力。小马一边扶着杨大力溜达,一边儿直翻棱眼皮。今天明明是去黄花湖打捞尸体,没想到捞到水塔里来了,而且还捞出来个二愣子,看来这老天爷的脑袋也搭错线了。
郑凤阁在前面开路,常笑宇和小马一前一后扶着杨大力,三个人弄了一身臭汗终于把杨大力完好无损地从水塔里头弄出来了。从水塔到宿舍楼没有多远,常笑宇还特地把车开来,要载杨大力往宿舍去。
聚在水塔旁边围观的人可能在刚才下楼的男人那里收到了一些讯息,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有几个人留了下来。
杨大力一出来,就有一个女人凑了上来说:“到底有没有啊?”
郑凤阁挥了挥手说:“凑什么热闹,回去你的干活去。”
那女人也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凶什么,你就说有没有不就完了嘛!”
常笑宇抬头看了看,认出这女人是司路雨生产科的同事,连忙说:“没有,没有,你放心吧。”
这时候杨大力又“咝咝”着嗓子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我还没捞完呢!”
郑凤阁照着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还没完了你!”
那个女人正是白丽娜,她也认出了常笑宇,就说道:“你是警察,你说的我信。可那水里头怎么总有怪味儿呢?”
常笑宇正和郑凤阁把杨大力往车里扶,没听到白丽娜后面的话。小马在后面应了一句:“不是水有问题,是湖有问题。”说完也上车走了。
白丽娜站在那儿看着三菱越野开远,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不是水有问题,而是“壶”有问题呢?
常笑宇和小马把杨大力扶进了郑凤阁的宿舍,郑凤阁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电暖气打开了,非得让杨大力坐在一边儿“烤火”。过了一会儿,食堂的汤送来了,送汤的人正是那个挨打的食堂负责人老陈。
老陈满脸堆笑地把汤盆放在杨大力面前的桌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二锅头,炫耀似的摆在杨大力面前说:“喝吧,兄弟。这是老哥的藏货,正经的60度原浆,哥都一直没舍得喝。兄弟你是条汉子,哥哥佩服你,拿给你喝了。”
杨大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老陈又满脸堆笑地对常笑宇和小马都打了下招呼,然后说:“你们喝,你们喝。”就退出去走了。
杨大力抓起酒瓶子喝了一口说:“这酒还真带劲。”
郑凤阁把汤盆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说:“赶紧趁热喝汤。一看见酒你就又活回来了。”
常笑宇看见杨大力的情况有所好转,就趁着这个机会问道:“你到那水塔顶上捞什么去了?”
常笑宇知道杨大力上水塔上去是为了找司路雨的尸体,但是他想要听杨大力亲口说出来,因为杨大力这么拼了命地去捞,就好像他知道司路雨铁定是死了,而且尸体一定是藏在水塔里一样。
杨大力正在喝酒,听到常笑宇这么一问,不乐意了,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墩,说道:“我知道你是警察,你这算是审我呗?”
常笑宇多少也知道了一点儿这人的脾气,连忙道:“不是,不是,兄弟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好奇,你喝你的酒,咱们闲聊天。”
杨大力这才又把酒瓶子拿起来说:“这还差不多。”接着他不等常笑宇再次发问,就说道,“我上去是找那谁的那什么。”
小马在旁边听得心里发笑,插嘴道:“谁的那什么啊,你说这话谁听得懂?”
杨大力却不介意,说道:“你们都是警察,还有啥听不懂的。”
常笑宇心里想,像杨大力这样粗鲁的汉子也不愿意提司路雨的名字,看来“司路雨”这三个字真成了这里的禁忌了。
常笑宇怕杨大力为难就不愿意多说了,于是问道:“你说是找那谁的尸体?”
杨大力脸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马心里想,常队怎么说话也和这些人一样了,连司路雨三个字也不敢提?
常笑宇慢慢说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尸体在水塔里?”
杨大力有点儿烦躁:“那水一股子臭味儿,我们多少天都没正经吃饭了,不在那里在哪里!”
常笑宇好像沉思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司路雨死了?”
这回他突然把“司路雨”三个字说了出来,然后瞪大了眼睛观察杨大力的神色听到这三个字会有什么变化。
就见杨大力把头往后一扬,吁出一口长气,然后说道:“指定死了。我们单位这两天闹鬼。还有人说看到她了,不是人,是鬼。”
“谁看到她了?”
“一个女的。”
“哪个女的?”
杨大力想了想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人又没直接告诉我。”
“别人传的你也信?”
杨大力急了:“我们单位真闹鬼了,大家都看见的,不信你问他!”说着伸手一直郑凤阁。郑凤阁脸色黯淡了下来,既不否认,又不承认。
“老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常笑宇想起刚才郑凤阁在他车里大笑有鬼的那种痛苦表情,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郑凤阁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在这里说不方便。”
杨大力不以为然地说:“还有啥方便不方便的,就那点儿事儿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
虽然杨大力这样说,郑凤阁还是跟杨大力要他房间钥匙。杨大力一边拿钥匙,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整这么麻烦干啥啊,干脆我回屋,你们就在这儿说。”
郑凤阁说:“我这儿有电暖气。”
“跟什么稀罕东西似的。”杨大力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了,举起汤盆来,就是一大口。
小马看到杨大力这样喝汤,又是一咧嘴。
常笑宇和小马跟着郑凤阁进了杨大力的房间,郑凤阁把这些天来单位发生的事儿,包括昨天晚上的敲击事件,一件不落,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常笑宇。
小马在旁边听得是目瞪口呆,嘴里一直说:“邪门!真是邪门!”
郑凤阁说完,就眼都不眨地只盯着常笑宇。
常笑宇心里明白,郑凤阁之所以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是想寻求帮助。毕竟郑凤阁身为一个国家单位的保卫科长,不可能因为没有根据的闹鬼就去报案。但是这种闹鬼现象显然已经影响了这里的正常工作秩序。
常笑宇想了想说:“我就不信这鬼就这么猖狂。小马!”小马应了一声,常笑宇继续道,“你先回去,就跟副队长说,我先住在这儿了,等明天再回去。”
小马小声地说:“那我怎么回去啊。”
“门口不是有班车吗!”常笑宇严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