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靖。“当两个人的视线相遇的时候,那个男人脸上明显的震惊和欣喜。
“方朝,你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班长尴尬地说。
“班长,我先走了,我还有点事情。“荀靖毫不理会方朝眼神中对她的殷切和盼望,竟也忘了隔壁包间还有同来的商雪和客户,她只觉得这一个场景是多么可笑。
“荀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方朝追了出来。
“出租车……“荀靖冲着每一辆经过的出租车挥手,平常没有生意的出租车今天居然腾不出一辆空车。
“荀靖……“方朝拉住荀靖的手。
“你放开。”
“你小心车……”荀靖在车流中乱窜,骂骂咧咧的司机不时探出头来。
荀靖漫无目的地跑着,她穿过一个个路口,跑过一条条街,方朝刻意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地跟随着。
“荀靖,你停一下。“方朝超过荀靖,两年不见,他的胸膛变得更加宽阔了。
荀靖别过头去,她四处寻觅着可以带她逃离这里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荀靖,我回来半年了,知道你在这个城市,却一直没能去找你。”
“……”
“荀靖,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过得很好,如果你不出现,我会过的更好。”荀靖直视着方朝的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说对不起。”
“……”
“荀靖,我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已经跟姜雅莉结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方朝躲避着荀靖逼问似的目光。
听到“结婚“两个字,荀靖的心还是出乎意料地痛了一下,她以为快三年的时间,她已经不会再痛了,方朝曾经给过她美好,但是最让她难以忘却的却是他给的痛苦。
“没有什么当初,你已经结婚了,如果再说这种话,那我只能庆幸你离开了。“荀靖打断他的话,异常冷静。
“荀靖,如果这样说能让你舒服一点。”
“为什么你们男人都这样自以为是,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是不是都是为了让我舒服,既然如此,两年多了,我已经舒服够了。”
“荀靖,只要你不恨我。”
“……”
“荀靖,你怎么在这儿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荀靖身旁。
张镇泽的出现让荀靖和方朝两个人都始料不及。
“镇泽,说好去酒店接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荀靖抛下方朝,挽起张镇泽的胳膊。
张镇泽被荀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一会儿,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两个人的方朝。
“这位是?“
“他是方朝。”
“早就听说过方朝你的名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张镇泽绅士地伸出手,方朝却无视初次见面张镇泽给予的礼遇。
“镇泽,”荀靖握住张镇泽的手,“你别介意,可能方朝从法国回来,还没有适应中国的礼仪。”
“张镇泽,著名奢侈品公司的中国区代表,你用了短短几年爬到现在的位置,真是让人敬佩,你做事果然跟你当初去美国一样,让人惊喜。”
荀靖嗅到了话里浓浓的火药味。
“比起您在暗处翻云覆雨的能力,我只是小巫见大巫。“
“张镇泽,你就爱在远处放长线,等着把别人的事搅黄了,再收线钓大鱼是吗?“
“够了,方朝,既往不咎做不到,至少别让我更讨厌你,你已经是个结婚的人。”
荀靖的话让方朝哑然失声。
“荀靖,我们走吧,“张镇泽打开车门。
后视镜里,方朝的身影渐渐拉长,荀靖斜靠着车窗,望着街上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普通上班族。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荀靖闭上眼睛,疲惫地问。
“我刚好来这边办事。“
“张镇泽,我的事情,韩笑然都告诉你了吧?“
“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愿说,就当我没有问。”
“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在大学的校园里遇到了韩笑然和她的男朋友吗?”
“你别告诉我,你就在旁边,“荀靖睁开眼睛,”我不喜欢看泡沫剧。“
“哈,我在美国勤工俭学,赚够了回来的路费,你跟他经过的时候我躲在一棵梧桐树后面。“
“这么残忍?“荀靖开玩笑似地说。
“我多想喊住你,然后打那个小子一顿。“
“你为什么不喊住我,别说是为了不让我难过,张镇泽,永远别拿为我好当做你做坏事的借口。“
“我做坏事从来不需要借口,但是荀靖,你能想象得到那个时候我的感受吗?”
“就像你走的时候,我的感受一样?”
“比那心痛百倍,你有朋友,我没朋友,我只有冷冰冰的家。”
“你就这么自信?”
“好了,你说的都对,错的是我,不该自信的也是我,总之,我就是个坏人。”
“你以为我还是个高中生吗,张镇泽,你在美国就没有过别人?”
“……”
“算啦,你不说我也不勉强。”
“有个为了拿绿卡跟我同居的女人算吗?“
“同居?张镇泽,美国真的解放了你的天性啊!“
“那段时间我父母总是比我去相亲,有天遇到了她,她告诉我她看得出来我不想结婚,哈,她以为我是个gay,就说可以帮我掩护,条件是我们假结婚,因为她在中国有喜欢的人还有个儿子,不过没等到期她就按捺不住寂寞,在美国找了一个老男人结了婚,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你爸妈这么好糊弄?“
“他们不是好糊弄,是没时间让我糊弄。“
“张镇泽,你多大了?“
“这是什么问题?“
“你回答我……“
“二十七,我大你一年多。“
“这么说我还是你的初恋啊?“荀靖的话让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你说呢?“
“虽然你是块木头,又不懂女生,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你真不相信?”
“我不信。”
张镇泽把车开进一条小路,他解开安全带,一下子吻上了荀靖的嘴唇。
“现在呢?”张镇泽的吻让荀靖窒息。
“我讨厌你这样油嘴滑舌。“荀靖和张镇泽的距离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张镇泽的吻和他好强的性格一点不像,轻柔,充满试探性,和高中时那淡淡的一吻有同样的感觉。
“接吻水平一点没有长进,看来,你没骗我。”
张镇泽咧嘴笑的样子像极了孩子,他的复杂和单纯在一起融合得天衣无缝,荀靖说不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张镇泽,我现在怎么这样琢磨不透你,还是,你之前就这样,只是我太蠢,没有发现。”荀靖的手指慢慢划过张镇泽的鬓角,额尖。
“捉摸不透是因为你想太多,我却没有任何事情欺骗你。”
“只有事情瞒着我是吗?”
“荀靖,我们结婚吧,那你就可以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了。”
“哈哈,你做事一贯这样长驱直入吗,我们连恋人都不是,谈什么结婚,我对你的事情也没那么感兴趣。”荀靖轻轻地推开张镇泽,刚刚那一刹那的恍惚让她自觉有些失态。
“除了我,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张镇泽,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会表达,但其实你是太过傲慢,你留下几张画和几行字就离开了,是不是觉得我会守着那些画和字过日子,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还会一声不吭地走掉,只留下我一个人,同样的难过,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不会有第二次,我认定你了。“
“这话太重了,我负担不起。”
“我跟你一起负担,就不会重了……”
“……”
商雪在半途给荀靖打了个电话,助理甩总监,自己的祸可是闯大了,从商雪的语气,荀靖明显读出了“世界末日”四个字。
“甩下总监和客户跑掉的助理也就只有我一个吧。”荀靖叹声气。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镇泽的车驶过繁华的市区,来到郊外的一片村庄,稻穗摇曳在风中,泥土滋养着未盛开的花。
“真想不到,这里居然没有被改建成市区。“
“我带你见一个人。”
推开最原始的木头门,一位很慈祥,头发花白的奶奶坐在台阶上剥玉米。
“镇泽,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快过来,让奶奶抱抱。”张镇泽听话地把身子探过去,给了老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
“奶奶,我刚好经过,就顺便来看看您。”这顺道顺得也太曲折了吧,荀靖心想。
“这位是?”奶奶指指一旁的荀靖。
“奶奶,您忘了?”
“哦,对对对,你是荀靖姑娘吧,镇泽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带一个姑娘来看我,那准是你,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老奶奶开心地笑着。
“奶奶,您别听他胡说。”
“快了,快了。”
“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我们那个年代,像你们这岁数,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孩子嘛,总会有的。”张镇泽调皮地望望荀靖。
荀靖默默地踹了他一脚。
奶奶铺开锅碗瓢盆张罗着给荀靖做晚饭。
“奶奶,您别忙,还早呢!“
“你快陪人家姑娘到处转转,等着傍晚回来吃我做的鱼,你不是就爱吃鱼吗,这鱼啊需要慢火炖,不然做出来味道就差了。“
两个人来到离奶奶家不远的田野,这片城市边缘的土地没有沾染浮华和喧嚣,空气像是天然屏障,阻挡了一切躁动和繁荣,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香气。张镇泽脱下西服,躺在草垛上。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有了个奶奶啊?”荀靖挨着张镇泽坐下。
“我跟奶奶很有缘分,三年前我来B市出差,经过这儿的时候正赶上秋收,老奶奶一个人扛着麦子在路上走,我看不过,就下去帮了一把,然后,奶奶很热情,非要留我吃饭,她像极了我去世的奶奶,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怎么说的你这么缺爱啊?”荀靖躺下来。
“在你面前,装装可怜怎么了?”
“这里的天空好蓝,你说,与市中心相隔不远,怎么还会有这么纯净的蓝色?”
“这里的天能把一切不开心的事情过滤掉,同样也能洗涤一切污秽。”
“你怎么想起来做奢侈品的?”
“你不喜欢?“
“女孩子都会喜欢美的东西,不过你这块不解风情的大木头应该去搞搞建筑啊,研究研究石头啊,反正不是很浪漫的东西。“
“你不记得我很爱画画吗,原本去美国想修美术,无奈修了经济,却因缘巧合来了这家公司,做的还不错就留了下来。“
“因缘巧合有太多,改变了我们原本的模样。“
“但是走着走着,终会发现,你还是走不出那个最初的你,任何事情都一样,包括爱情。“
“是吗?“
“荀靖,我爸妈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他们每天在天上飞来飞去,见着见不完的客户,但我不同,我特别渴望家庭,特别渴望和一个人长相厮守,我很幸运,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成为与别人相守的那个人。“张镇泽慢慢握紧荀靖的手。
“也许我们现在想要长相厮守的不过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记忆太虚浮,所以我只想抓住眼前的人,无论她经历过什么。“
荀靖闭上眼睛,自己认为的忘不掉,只是一种不想被时光改变而做的反抗,但现实是,当渴求记忆不变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改变了,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