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踞席上灯未灭!”当下就有疑义出现。
那发言者虽不知是谁,毫无疑问也是入地一支的。
权灯未发言,便这么算了,毕竟只要钟无欢当宗主,以其如此窝囊的大众印象,有这个宗主和没有这个宗主毫无区别,可是权灯置疑之后再通过,那就不再是钟无欢个人的问题,而是入云一支和入地一支的两支争端。
它就被摆在了明面。
君不见,入云一支的钟无益,竟然立刻声援支持?
何况无论记得不记得,王郎中这番话一说,入地一支俱都想到,只要迫了钟无欢就此自缢,入云一支就再无翻盘可能。
如此机会,岂能不去争取。
钟无欢也毫不犹豫回答:“我未入座,并且当即伏倒以示尊重,尊重伏拜之后,才有可能会入座。”
“无耻!明明是你吓滩软的。”
钟无欢耻笑:“有所畏方有所尊。我正是被吓得,瘫软于虎踞席位旁。”
“是权灯。如果不是权灯……”
钟无欢立刻驳斥:“对头。就是权灯。权灯未灭,我现在也依然只站在这里,没有入座。”
一时,无不哑然。
无耻者自有无耻者的道理,正因钟无欢太窝囊,够无耻,而掌灯人王郎中提醒的太及时,提醒……?权灯是在提醒?
一时之间,哑然的一众,顿然又想起,王郎中是入云一支的,虽然如此一来将钟无欢摆在了火山口上必须面对质疑,可是,只要能够驳斥了诸般质疑,岂不,登时就成了真正大选后正式决出的宗主?
何况,王郎中质疑之后,那就立刻有钟无益的“有血指印”之声援,焉知这不是有意做戏、精心布局?
“全部……”
但这次,疑义者只说两字,便顿然住口。
必须趁入天一支的钟应氏一家没有任何人在场情况下才有可能将族长支系转移到入地入云这里,岂可提议全部长老到场又或全部灯火熄灭之质疑?
何况全部长老到场、全部灯火熄灭,指的其实并不是选宗主,是选族长。
大愚山钟家的族长一贯就是青岩的宗主这个没有错误。青岩的入地入云两支系也自信,无论谁当了宗主,族长大选时,这族长也必将还在青岩宗里产生。然而,毕竟从实情上说,宗主就是宗主,不是族长。
“三件特殊贡献!”又一个声音出现。
钟无欢傲然:“莫说三件,三十件,我钟无欢也能一一道出。你们真要听么?”
顿然再是一片哑然。
多年的审时度势,多年的狐假虎威,人人都明白大事要事钟无欢跳腾的再欢,最后也都有其幕后人。
然而也因此人人都晓得,举凡不能说的事,钟无欢之出头,也当真能够名正言顺说,就是这钟无欢的功劳。
别的不言,即便这次大选,之前人人都以为乃是代表了钟无能又或为钟无能做事这才可以最终促成,但是钟无能肯定不会表态这件事是其同意过的。
但……假设人人都如此想,而钟无能又不同意,只需开口说上一句话,哪还有当今这大选?所以事实上,当钟无欢跳腾时,钟无能是默许了他的一切行为的。
然而……事实最终证明,向来都审时度势的钟无欢,这次,又审时度势……竟然审时度势到了……把钟无能击桌之选给截胡。
何等的,令人哭笑不得,令人拍案错愕。
再若回顾起来,举凡钟无欢跳腾而出为谁做事,岂不都是首先就做到了得利者的心里去。最终,再过多少年,得利者一般来说,也很难公开承认,是自己指使的。
而且,就算因某人得利自己失利了,也没法真的对钟无欢抱持恨意,因事情明白着,钟无欢就是这么一个墙头草一样的毫无原则毫无节操者。
你就算把他当死猪一样踢来打去一番,能解恨吗?
这个人,做什么事情,不是为其自己做,是为其背后的人而做。
要恨,恨一个随手都能捏死的人,又有何等意义?
而且向来也都如此,你把他揪到自己身边,他立刻就毫无节操的跪了,哭了,软了,滩了。
他是无字辈的,族长系,他会低头认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有身份有背景,但哪怕你是最远支庶子系里四五岁小孩,单独相遇,pia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脚把他踹翻,他也会窝窝囊囊流着泪哆里哆嗦……
他看上去已经多大,七十多。
你还能拿他如何?
下一刹他背后站了个比你更强大的人,他立刻就能指着你鼻子跳着脚的骂……骂就骂吧,你一瞪眼他就立刻害怕,怕了也还继续骂……你去恨这种人?没缘由的,低了你自己的尊贵身份。跟一个四岁小孩儿计较,也跟这种人没法计较。
何谓胜之不武?
何谓憋屈到打落牙齿和血吞?
遭遇七长老钟无欢这样的奇葩窝囊废,你就会明白一切……什么叫做人生无奈、相对无语。
也因此,当钟无欢傲然说着,三十件特殊贡献也能一一道出时,壶天大殿内,竟就如此离奇的,变成了诡异般的集体无语。
下一刹,钟无欢那种一贯如此,令人恨不能扁死他一百遍啊一千遍的特性,又呈现出来。
这个窝囊废居然转向钟无能,无论眉宇还是音色都大有嘲讽之意的问道:
“三哥,大家都没有问题了,依您的意见,该如何论处呢?”
一百遍啊一千遍。
哪怕入云一支,见了钟无欢如此表现,也都集体泛起同样意念。
恨不能立刻代替钟无能,把这钟无欢一脚踹翻,扁死他个一百遍啊一千遍。
但与此同时,即便入地一支里,除了钟无能外,也都人人心底深处,泛起一个不敢深思念头来:
“哈。钟无能啊钟无能,原来,你也有遭遇无欢时,憋屈郁闷到想吐血却也没法吐的,哈哈、哈哈……好神奇经历啊!”
钟无能没有看钟无欢。
身在局中,他其实和所有人都一样,恨不得把这钟无欢扁死了一百遍啊一千遍。
却也和所有曾经遭遇过钟无欢时不得不憋屈的人一样,即便吐血,在这种人面前吐血,也低了身份、不耻于人。
钟无能低着头。
他仿佛在思索什么,也仿佛在决定什么,良久才道:“无欢,——你一定要当宗主?”那语气,竟是大为软弱。
钟无欢摇头:“三哥,大错既铸,再说什么也无益。当与不当,是大伙意思。如若大家都可弃族约与不顾,我自当,谢罪于诸长老面前。”